苏云婳把单手搭在桌上,淡淡道:“本宫并不是指你有所隐瞒,但断定你有知道却没有说的事情,比如,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荣月儿怔住,眼前这个女人什么意思?要自己亮身份么?但是自己那样的经历和遭遇,一般人听了会当做是疯子,直接撵出去的吧!可是这个女人却这么淡定……
她心如擂鼓,说还是不说,她十分纠结,以至于汗水都在额头上沁出。
正当她犹疑的时候,苏云婳却稍微倾了身子过来:“月儿姑娘,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全部经历过的吧?”
毫无意外的,苏云婳在荣月儿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你……你怎么知道?”
“原本是猜的,但现在的已经确定了。”苏云婳倒是一点儿的都不隐瞒,那语气也没有太过于惊讶,平淡地……让人害怕。
荣月儿被诓了实话去,这一瞬间的恼怒肯定是有的,“你……”
然而,她指着苏云婳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苏云婳,温柔地为将甜露往她那边推一推后,说道,“大小姐不必惊慌,今日本宫所知,自不会对任何一人说起。”
“王妃你不为此觉得奇怪么?”荣月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世上竟然有能相信她经历的人么?
苏云婳敛眉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非如此,难不成大小姐你说的苏鹤入狱,是在骗本宫的不成?”
她不动声色地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诚然不是!”荣月儿急急道,说完这话,荣月儿停顿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道,“既然王妃都猜到月儿的事儿了,我便不细说也是不能了。”
苏云婳不说话,只是再度端起手中的茶杯,缓缓地喝。这动作看起来什么意义都没有,却也是可以有万种理解的。在荣月儿的理解中,这则是苏云婳洗耳恭听的意思。
“我曾和王妃说的那些事儿,诚然不是的做梦梦得的。而是全部都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每一次经历,我都不能活过十岁,每一次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但是努力并不是没用的,没一回,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又一次,苏鹤入狱,提前死了,而我只活了七岁……”
小孩的语气沧桑又无奈,苏云婳依然不说话,她就接下去继续说。
“苏鹤一死,德妃将做最后的挣扎,她会买通一个杀手组织来暗杀她眼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果那样的话,太子会死,而三王爷慕容承景将因伤而自请去某个镇上修养。剩下的三王与六王,将有“嫡长之争”,朝中的势力也将倾轧的很厉害,而这对孙安安来说,这将是最好的机会。她把消息通给了君国。三王带伤平乱,战功更盛,而孙安安被揪出,荣家陪葬。”
“这粗约算下来,这事儿少说也的半年到一年以上才轮得到荣家,你这么着急作甚?要我说,这荣家却是不难救,孙安安一杀,一了百了便得了,你又何苦非得拖上我。”
苏云婳这话说的轻松又语带调侃,但是试探的意味却是十足。
荣月儿听了这话,却是叹了口气:“我又何曾不想呢,只是这孙安安是注定了不能死我手上的。我便是机关算尽,也断做不到。虽然说事情回回都有改变,但是活下来的人也就活下来了,若非要死的话,却只能死在固定的人手中。比如周姨娘,就注定要死在她丈夫手里……”
说到这里,荣月儿看了一眼苏云婳,见她果然还是等待之色,惆怅道:“月儿如今七岁,而那年从出事到荣家被抄斩,不过半年。若苏鹤不死,我那一世也不至于这般仓促了。”
“原来如此……”苏云婳咂舌不已,将荣月儿的话从新过了一遍之后,却又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啊:“当时的德妃也是被清理了这么多势力的情况下弄的太子身死,三王外走的么?”
“不错,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呢。”荣月儿沉吟道,“明明看起来挺不得势了,没想到闹一闹竟还能让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抵便是这意思了。”
苏云婳心说:这可不是什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是有心之人刻意的放纵。还有一点就是慕容承景带伤上阵却立了战功的事儿了,倒不是她怀疑自己丈夫的人品,而是这事儿着实诡异的紧,半年之内就翻天覆地啊!要说没点儿内幕,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你可知那时候德妃请的是何处的杀手?”
荣月儿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月儿虽有耳目,却也只有如龙巷张家这般小打小闹的商家,朝中的事儿全靠家中做官儿的大人,这江湖上的事儿,却是一概不知的。但是……”
苏云婳一挑眉:“但是什么?”
“我听说是个什么门。荣家被抄家处斩的时候,那门主还被押来与我们一同处决,只她头上也一直蒙着袋子,只记得是个女人!”
呵!是个女人就够了!这天下厉害的组织,还是以女人为首的,还能有哪个呢?
“月儿,你与我说说,这一世有何不同?”苏云婳微微挑眉,她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些计较。
“王妃您便是最大的不同了,基本和您有关的事儿都会不同。”荣月儿双目晶亮地看着她,“月儿想着,若是有一个人能救得荣家的话,那人便必定是你了。”
“若荣家就孙安安这一个问题,本宫还真是有的是办法救你们。”苏云婳倒是半点都不谦虚,在她看来要解决孙安安这东西,还真是有的是方法。荣月儿的脸上欣喜起来。
然而,苏云婳马上就又泼了她一盆冷水,“这个的确算是容易,但是若荣家还有别的问题,本宫全然不了解,自然是无法相保的。”
她说这话,自然也是有缘由的,龙巷镇上的张家,和荣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那家的人品又着实是不敢恭维,摊上那等心术不正又野心大的,她还真是不敢给荣月儿打包票。
看着荣月儿那可爱的小脸亮起来又黯淡下去,苏云婳也有些不忍心,所以安慰道:“诚然,你如今什么都对我坦白了,若真有难,本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有因必有果,此事……我想大小姐当比我更明白。”
荣月儿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月儿明白。这行善积德的事儿,月儿自然是劝着做的。”
苏云婳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若依着前路来,本宫的麻烦大抵要比你先至了……”
“若有用的上的地方,请王妃尽管开口,月儿万死不辞!”小丫头从凳子上滑下来,竟然直接就行了大礼。
苏云婳连忙伏身去扶起她:“大小姐多礼了,你的坦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而现在,我也该予大小姐一点小小的回报了。”
荣月儿张大了眼睛,“王妃请讲。”
“所谓打蛇打七寸,捉贼要拿赃。你既知她是细作,那便寻出她是细作的证据来,先她一步,让你父亲当庭举证,大义灭亲。便是因此被定个识人不明的罪过,也不过是贬官的事儿,死不了人!”苏云婳浅笑道,这一招看起来损人也不利己,但是想想最后的后果,却是十分赚的。
“这……这可如何查起呢?”荣月儿犯了难。她每一次都是极小的年岁便去世了,甚至连京城都没有真正踏出过。
苏云婳让她伸出手来,然后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地名。那是一个君国与大昭国交界处的一个城市:“你派个能力好又信得过的人,定有收获!”
这事儿苏云婳虽然让苏雷查过,但是她当时不过是为了知道个真相,却没有让苏雷做贼把那证据拿回来。一来是当时实力不算足,又不知道荣月儿真正底细,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二来则是,便是孙安安真是细作,她自也有叫王府脱身的法子,犯不着要苏雷涉险。
但荣月儿就不同啦,此事与她休戚以共,她还更能安排合适的人去。
得了“锦囊妙计”的荣家大小姐匆匆拜谢而去,心中对苏云婳是越发的敬服了,对于她说的“若想起什么,随时来告”也是应允的十分痛快。
而苏云婳,则在荣大小姐走后,陷入了沉思,她还有很多没有想明白的地方。荣月儿的前世与如今不尽相同,但也是大同小异的。至少利益关系没有变。
她最在意的,自然是自己的丈夫的那一段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竟让他都能伤着呢?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佯装受伤别有用心的……
可若是后者……苏云婳的心不禁颤抖起来,若是后者,这计划要不是与刺客、君国、君国的细作都有共识,还真是有些难度。半年!前面还要这许多明争暗斗,也就够大军到战场再奔回来的!
虽然如今慕容承景不像是能荫翳至那等地步的人,但是,苏云婳觉得,有些话,有些问题,她是应该问上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