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三王府中苏云婳依然是在看账本。她需要尽快地将这些账目都熟悉起来,因为接下来,她将亲自接手一阵子。
清宁就立在她的身边,虽说这丫头使唤起来不如香儿来的贴心,但到底也是经过她调教的,也勉强算是顺手。不能举一反三,总归还是能苏云婳说了就去做的。
“清宁,你且去前头问问,王爷缘何迟迟不归。”苏云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吩咐道。
那丫头倒也不多话,只微微颔首,道了句:“是。”就恭敬的退了下去,比起以前来,倒是沉稳了不止一点两点。
不过,苏云婳可没时间管这丫头的进步如何了,她手中的账本就够她弄费一打的脑细胞,这会儿心中挂念着慕容承景,便是连账本都有些看不进去了。
若换了是平时,这个点上,慕容承景肯定也是回来了。就是不回来,也该叫人捎个信儿来。如今这世道也算太平,无饥荒,无旱涝,更无征战,没道理这朝一开就从晌午一直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不过,苏云婳这次也是因为有话想要问慕容承景,才有了这样的期盼和担忧。以前慕容承景也不是没有晚归的时候。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苏云婳还道是清宁这丫头的办事效率高,也就没看,直接施施然开口,“可是问着了王爷为何现在还不回来?”
“王妃,奴才张安,参见王妃!”门外转进了一个清俊的青年,正是早上的时候来送的账本的账房先生张安。
苏云婳愣了一下,显然对张安的到来有些诧异。张安见了苏云婳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忘了之前要自己来见她的事儿了,当即沉吟了一下,低头提醒道,“王妃,您早上的时候,让小人休息好了便速速来见你的。”
张安这么一说,苏云婳也想起来了,“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苏云婳浅浅勾了勾嘴角,心中却是暗道:下午被荣月儿说的话一下激,她就长时间想着的要和慕容承景谈一谈的事情,后来又看上了账本,这便将龙巷镇上的那茬儿忘到了脑后去。
“张安,你可愿为本宫出趟远差?”苏云婳如此问道。
张安一怔,心说这“远差”是什么,远方的差事么?不过,他也姑且就这么理解了,对苏云婳道,“王妃是在下的主子,在下但凭王妃吩咐。”
苏云婳微微颔首,“你收拾收拾,在府中挑两三个适用的人,替我走一趟龙巷镇。”
“龙巷镇?”张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王妃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错,本宫这几日未在府中,便是于那镇上置了处庄园的缘故。”苏云婳说这话的时候的语气,颇有些闲话家常的随意和淡然,“那边一切都刚开始,虽说有还算可靠的新人在,可这账上的事,总归不如你来的叫我放心,我寻思着,过个一两日,便让你过去。”
张安愣在哪里,觉得苏云婳这个提议实在是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家王妃只出去这几日,竟置了个庄园回来,这可着实是叫人吃惊!
但是,他心中也十分佩服苏云婳的魄力,龙巷镇离着京中不算太远,也算是个清幽又不失繁华的所在,但若是在那发展些生意,这桎梏定然比京中要小。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苏云婳这般闲话家常般的语气,分明是将自己做了心腹。
“张安当为王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安面上的喜色不言而喻。
苏云婳将他的反应收在眼中,心中还算满意,面上却依然是原先的模样:“先生愿意,那是再好不过了。明儿你带本宫去城中新开的铺子看看,再顺道将你挑的要带去的人来给本宫过目。”
“是!”张安回答的斩钉截铁无比认真,然后他又问道,“不知王妃还有何吩咐?”
苏云婳沉吟了一下,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这龙巷镇一事,本宫是瞒着别人的,你寻人或收拾的时候,动静越小越好。”说着,苏云婳又起身到一旁的方架上取下了一个盒子递给张安,“本宫不求你悄无声息,但愿你低调不宣扬便好!此物便算是给先生旅途艰辛的贴补了。”
张安不敢接:“王妃所托,皆是张安分内之事,在下实不敢再受额外馈赠。”
苏云婳却浅笑起来:“本宫给了,你便接着!且看看再决定要不要。”
她气势凌然,便是好意的,也带着不由人拒绝的威严,张安恭敬地弯腰下去,双手微微举过头顶,苏云婳便将手中长形的盒子放到了他手中。
“此物本早就该给你的,本宫一直没寻着机会,”苏云婳的眉眼弯起来,话里颇有深意。她见张安恭敬地捧着盒子,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便继续说,“你打开看看吧。看看这件礼物可是满意。”
张安不敢违逆苏云婳的话,直接照做,然而,他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噗通”一声对着苏云婳跪了下去。
“小人……小人谢过王妃!”张安面色发白,眼神也很复杂,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他的浑身都颤抖起来,但是此刻,他的周身却缭绕着一股和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同的气息,那是凛冽又带着一股子沧桑感的硬气……
“张先生快快请起,”苏云婳的对张安的态度也和平时不太一样,这不是一个王妃对仆从的,而似乎还带着一点儿敬重,“此物本该为先生所有,你不必谢我。”
张安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只对着苏云婳重重叩了一头,“大恩不言谢!今日后,若有任何差遣,王妃只管开口!只是小人想问……”
苏云婳但笑不语,虚扶了一把,便让他起身了,“本宫也是偶得之,此中因由如今暂来不及与你细说。你去龙巷后,替我好好打理那边的庄子,待我料理了京城中的事,自会与你汇合,届时当知无不言。”
这算是许诺,也算是要求张安帮忙了。苏云婳早在很久之前,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账房先生的不一般,后来在偶然间得了这盒子里的东西,才算是真的确认。
张安也是个明白人,就不再多问关于这盒子里东西的话题了,转而问起了苏云婳一些关于龙巷镇那边的事情。
苏云婳一一和他说了之后,张安一盘算,觉得既然苏云婳暂时不打算抽回香儿和苏雷的话,他只要再带一个人过去就够了。
“既是要带一人,你便将你弟弟带去吧,也忿选了。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俩一块儿去吧!”苏云婳从来不愿意做留一个在手中的事儿。她此番送了这物件给张安,将一切点破,要是只留张焕在京城,就多少有些变味儿。
不过,这会儿张安却是说:“我弟弟生性愚钝,也只能做些如今做的事,带他去也无用长,不若就留在京中……”
苏云婳却是莞尔,“既如此,你便再寻个人,但也把张焕带过去吧。他做什么,由你安排。继续如今的事儿也好,跟着你学也罢。张安,这京中太平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半年之内能替我将那头打理好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云婳的眼神凌厉起来,声音也压低了沉下去,那一刻,张安分明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和威严从主子的身上铺展开来,直压的整个气氛都沉重了很多。
“属下明白!”张安在心中下了决心。
苏云婳本还想再交代他几句,让他知道龙巷那边哪些人可靠,哪些人待定。可这会儿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顿时噤声,对张安使了个眼色。
张安收到苏云婳的眼风之后,当即高声告退。
慕容承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张安捧着那盒子与他打了个照面。他犹疑他手中的盒子,但是待张安行礼之后,还是让他走了。
苏云婳听到张安行礼问好的声音,就知道是慕容承景回来了。当即起身相迎。
慕容承景进屋后,发现苏云婳桌上都是账本,一堆多一堆少,中间还有一本摊开来的,顿时问道,“云婳,你还未用膳么?”
苏云婳小脸儿一扬,嘟着嘴说,“你还好意思问哦,也不知道早上是谁说要和我一同用晚膳的。现在倒问起我来了。”
慕容承景看着小妻子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愧疚,当即拉起她的手来,柔声哄道,“对不起啊,今日在外头有些事耽搁了,故晚了些。以后若是未等到我,你便先吃。总不能饿着自己,更何况如今……”
苏云婳听他没有提在外面因为什么耽搁了,略挑了挑眉,但是却不直接问,只是淡淡道:“午间荣家的大小姐过来了,我陪着吃了不少糕点,倒也未觉着饥饿。”
慕容承景何曾不知道苏云婳刚刚那挑眉的小动作的意思,他低笑一声:“怎地?娘子可是忧心本王晃了花街柳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