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容承景去上朝,苏云婳却是把李管家叫了过来。
“王妃。您叫我?”李管家恭恭敬敬地立在这个阔别许久,却越发雍容的女人面前。
苏云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让李管家汇报近来她不在的时日府中的境况。
李管家倒是丝毫都不隐瞒,仔仔细细说了些日常琐事以及家中事务之后,顿了顿,又道:“王妃,除了那江神医带人离开,而后青姨娘被王爷关于地牢中之外,别无异常。”
青竹竟然是被关在地牢中?难怪昨天承景会说他无别的心思。
苏云婳心中婉转了一番,但是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如此,这府中倒算是井然有序的了。”
“王妃治家有方,众人各司其职。”李管家到底是有了年岁的,修为诚然不低,说起恭维的话来,也是十分诚恳的。
苏云婳倒也受得起,然后问:“张安呢?”
张安是账房先生,苏云婳本来想着,龙巷镇那头若真是拿下了张家的那个庄园,这账务上的打理,到底还是要张安去一趟的。那头香儿办事牢靠、苏雷也算稳重,云衣丫头为酿酒好手,却独独缺了个理账的人。
李管家道:“先生昨日听闻王妃回来,便一直在账房里理账,说是要将这些时日的账目都给王妃过目。”
“竟从昨日就开始整理了?”苏云婳微微一沉吟,然后又问道,“可是府中账目前些日子出了甚么岔子?”
李管家对这事儿倒是知道的,但是他觉得这是账房先生张安的事儿,若是自己汇报了未免越俎代庖,毕竟他们家这这个王妃,对于管账的事儿还是很在意的,早在很久之前,就规定了,账务上的事儿,由张安一手负责,所以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他也就没有说。
没想到主子这般通透,一听张安昨日就开始理账,便算到账务上有问题了。如此一来,自己也是不得不回答。
“回禀主子,事实上,这事儿说来也是好笑。在您和王爷都离开的第三日,西北角那位,便自己去了账房先生那儿,非要说如今王妃和王爷都不在府中,她既然被王爷抬成了妾,便算得是半个主子,所以要过问账上的事儿。可笑她连个贴身丫鬟都不曾愿跟着她同去丢人,她还要端个当家主母的架子。”
苏云婳眉头一跳,“哦?张安当时如何作答的?”还真是没看出来,这青竹竟还有这般心思。
“小人说,王府自有当家的主母,别说是半个主子,便是王爷亲来了,也只能领些花销用的银子,可要看这账目,除非杀了小人。”
门外,一袭青衫的年轻账房戴着方帽,手中托着厚厚的一叠账本,进门之后撩袍便拜:“张安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苏云婳对于这个账房先生素来看重,李管家前去接过了张安手中的账本给王妃呈上去,而张安也顺势站了起来,“谢王妃!”
苏云婳看了看那些账本的封面都是似乎都是崭新的,顿时有些奇怪L:“这账本怎地如此之新?便是盘了新的铺子也不能突然换了这么多本子呀,本宫这出去也没几天……”
李管家捋了捋胡子,脸上的神色竟有些无奈,也有些憋笑,“王妃,这便让张先生和您细细说说缘由吧,老朽先告退了!”
苏云婳也知道他忙,自然不阻他。
等李管家离开之后,张安说道:“那日小人如此说了之后,那人却发作起来说在下目中无人诋毁王爷。在下实在是无奈,便叫了丫鬟要将她叉出去,可没想到这女人撒起泼来,当真是叫人心惊,那几个大丫头竟奈何她不得。她还叫嚣着说,王妃离开前曾许诺她接管街上的几家铺子……总之,那话是越说越离谱。”
“又待如何?”
苏云婳追问了一句,心中又暗暗说:可见那位真心是穷疯了,也不知她要这么些钱作甚,这里头定然是有门道儿的,日后少不得要在意着些。
“小人自然是不理她的,可她不要脸地撒泼不肯走,我也没法,只能叫了些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婆来,打算强行拖走,偏生这时候,丫鬟手一松,婆子还未接手,她就冲了过来,抬手就打翻了小人的烛台。账本本是用了易燃的纸张,好几本总账便毁了。索性还有细账,小的就紧赶慢赶地补了一份回来,笔笔都是有据可查的,王妃您放心!”
苏云婳看着眼前青年眼底泛起的青黑色,心中一动,便道,“你做的账我自是放心的,反倒是留那等不知礼数的东西在府中妨碍你工作,算来还是本宫的失职。”
张安连声说不敢当,又说都是青竹那人没教养,更为自己没能护好账本而请罪。
苏云婳听他这么说,心中也算满意,知道这张安知进退,倒是个靠得住的人,所以苏云婳等他说完之后,沉吟了一下就说:“张安,你熬了一夜也是辛苦,先下去吧。待你休息好了,再到本宫这里来,本宫自有重赏,另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张安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就福身恭敬地退了下去。王妃对账目上的事情向来很是看重,如今说有事情要自己办,肯定不会是小事,自己须得好好休息才是。同时,他心中也因为被王妃看重而有些窃喜。
待张安走后,苏云婳就开始翻看手中的账本。张安的账目记的特别清楚,苏云婳只略略翻了一下,就发现京中的铺子竟然多了好几家,收入也比之前涨了好些。再细看,发现竟都是胭脂水粉的店。
“这张安除了对账务敏感之外,生意上倒也有点头脑。只是稍微保守了些。”
苏云婳自言自语道。这些个做得好的店,其实完全可以再开几家,长安街上卖贵的高端的胭脂水粉,平民区就卖一般价格的,若不是原料限制住,大可以推行至全国!
正当她看着账目想着日后赚钱的机遇和方式之时,清宁从外头来报,“王妃,荣家的大小姐求见。婢子未曾见她拜帖,便没让她进来,只在侧厅候着。”
“荣大小姐?”
“正是。”
苏云婳沉吟了一下,便想起昨日在城门外和荣月儿分开的时候,约好了今日过府一叙。
“本宫昨日与荣家大小姐便做了口头约定的,你去请她过来吧,另外,待荣大小姐来此后,你便备些果子糕点和甜浆在此,然后将一切的仆从带走,切莫叫闲杂人等进了园子。”苏云婳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是带着十足的威严。
清宁也不敢多问,只是照做。
不多会儿,小巧精致又正装打扮的荣月儿就端庄的走了进来,见礼之后,苏云婳就请她直接在堂前落座,大门敞开。若不是这四下里没有一个仆从候着,这大门四敞的样子,可还真觉得便是要说什么不打紧的事儿呢。
“荣大小姐夤夜催了本宫回来,想必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吧。”
苏云婳端起自己手边的盖碗,仪态万方地浮了浮茶叶末,小泯了一口,但是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荣月儿脸上。
果然,荣月儿听了苏云婳这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有些无奈,也有些愧疚,但旋即,更多的还是坚定。
“王妃……”荣月儿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说。
苏云婳“咚”一声将茶碗放回了桌子上,“本宫若是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七日之前往龙巷镇送的信。本宫不问你如何知本宫行踪,只问你,七日之前,便是王爷也才有了考量,的深闺中的你,是怎么知道苏鹤会入狱的呢?”
荣月儿听苏云婳是问这个,顿时松了一口气,眼波流转间,就道:“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月儿上次就说过,月儿能梦见很多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儿,这个诚然也是月儿梦见的。”
说到这里,荣月儿顿了顿,小小的脑袋微微转向苏云婳那边,那沧桑的眼神却冷了下来:“若是王妃不能信任月儿,月儿无话可说。”
苏云婳闻言,眼神却是比她更冷了:“撇开这个不说。但是我觉得,既然是合作,那首先就要有相互信任的基础。本宫收了你说苏鹤入狱的信,千里夜奔地回来,结果呢?这消息似乎并不准确……”
其实苏云婳也不想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小姑娘,但是为了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她不得不先如此。
荣月儿的脸色有些难看,神色无奈,颇有些百口莫辩的感觉,“王妃……我、我……”
苏云婳叹了口气,却是柔和了表情,“荣大小姐,本宫不是怪你如何,也理解你或许有你的苦衷,但是,你既想将性命交托,本宫若是不知你所有境况,也是不可能使出全力的。并不是本宫不想,而是不能。”
“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月儿对你有所隐瞒么?”荣月儿挑眉,小腮帮子微微鼓起,终于有了些符合年纪的赌气模样,然而配上她那双眼睛,这种稚嫩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