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婳但笑不语,跟随着老宫人踏入庄严肃静的中宫殿。
大殿之中,熏香袅袅,身着淡蓝色宫装的女官垂首静候着,盈盈行礼道,“奴婢参见三王爷,三王妃。”
为首的一名女官姿色较为突出,她恭敬地上前禀告珠帘后的主子,“皇后娘娘,三爷,三王妃到了。”
紫色珠帘后,中年女人发出慵懒的声音,“恩,本宫知道了。”
旋即,便没了其他回应,张德海和长宫女互相看了一眼,张德海小声说道,“娘娘昨个儿夜里没睡好,还望三爷耐心等候了。”
慕容承景了然地看了眼珠帘后慵懒的身姿,“无碍,本王今日也得了空闲,就在此等候一番。”
皇后眼皮微微动了下,而后归于沉寂,似是陷入了熟睡之中。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转眼到了午后,皇后沐婉婷依旧没有转醒的意思,一动不动地侧卧在榻上。
张德海亦是等得有些焦虑,撩开珠帘探了又谈,对着慕容承景无奈地摇头。
中宫殿里一片沉静,陡然,门口传来宫人的通报,“三爷,皇上昭您去一趟御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苏云婳心中微动,神色如常地看了眼慕容承景。
慕容承景站起身,似是不太放心地看向新婚妻子,顿了顿,他走过去小声说道,“一切小心谨慎。”
一切小心谨慎?这句话似乎隐含了许多意味?苏云婳还未斟酌完,男人便一阵清风似的离开了大殿。
又过去一个时辰,终于,珠帘后的女人出了声,“新妃进来请安吧!”
“是。”苏云婳中规中矩地行礼,这里再在待下去,自己都要窒息而亡了,虽有不适,但为了大局,她必须得忍着。
皇后今日是要给她下马威呢!
张德海立刻上前忙活,将珠帘撩开,“三王妃,请!”
苏云婳神色自若地走进了内房,房内一桌一椅设计独具匠心,窗台口摆放着一束色泽明艳的鲜花,苏云婳自认为阅尽奇异花类,此刻却犯难了。
皇后的目光紧随着苏云婳,语声平缓地问,“你果然跟其他女子不大相同,一般人进了本宫的大殿,目光都会被首饰珠宝所吸引,而你却一直看着那束鲜花。”
“给皇后娘娘请安。”苏云婳接过张德海递过来的茶盏,微微俯身行礼。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和颜悦色地接过了,“苏家的小姐,果然再不济,也比乡野村妇强很多。”
呵,这女人说话可真是面面俱到,到底该感激还是给愤怒?苏云婳心中不禁好笑,亦是虚伪地低头,“谢皇后娘娘夸赞。”
“都什么时候了,还喊娘娘?”皇后皱眉说道。
娘?母后?苏云婳可喊不出来,她是孤儿出生,从未感受过亲人的温暖,除了教她本事的奶娘。
苏云婳僵持着,张德海连忙笑脸迎接,“娘娘,她呀,估摸着害羞呢!”
“害羞,就能忘了我大昭国的礼数?”皇后眼中明显闪过戾气,训斥的声音气势凌人。
苏云婳不卑不亢地说道,“云婳自幼母亲死得早,也从不敢奢望能够喊一声娘,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过来,还望皇后娘娘赎罪。”
皇后听了,只得面露怜悯之心,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知道的你从小命苦,还不过来,陪本宫坐坐?”
“谢皇后娘娘宽宏。”苏云婳一副感激的神色说道。
皇后沐婉婷过分热情,主动拉起她的手,“这手心的纹理怎么生的这样乱?唉,莫非真是相师所说的…….”
苏云婳猜不透这女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总之跟慕容承景沾上边的人,都不是善类,不然如何在宫中存活多年,经久不衰?更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嫔妃,一跃成为一国之母?沐婉婷做皇后的道路,她可没兴趣知道,只想着快些应付完,离开这里,回头好好补一觉。
沐婉婷目光慈爱,一直拉着苏云婳闲话家常,“景儿可有怠慢你?”
苏云婳怔了下,摇摇头,“没有,王爷对我很好。”
“府中的那个没名没分的妾呢?可有刁难?”
“没有,听雪是个好姑娘,对我也客气。”苏云婳想了下,刻意地隐瞒早晨发生的一切,她深知,即便皇后知道了又能如何?
“那昨夜跟景儿圆房了吗?”皇后目光灼灼,紧盯着跟前的女子,似是要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讯息。
苏云婳默然不语,既没有表现出娇羞,亦没有表现出不悦,这一点,顿时让沐婉婷深感意外。
“回答本宫的问题。”沐婉婷紧追着逼问。
“儿臣只能说,都顺理成章了。”苏云婳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
沐婉婷明显有一丝不悦划过眼梢,但稍纵即逝,笑着道,“是本宫多想了,本宫只是着急你们,想早点要个孙子抱抱。”
“我们会努力的。”苏云婳落落大方地说道,听得旁边的张德海都忍不住面红耳赤,这女子,竟然直接说出那样臊人的话来。
“吃点点心吧,都饿坏了吧。”皇后转开话题,亲自拿起一块儿点心地给苏云婳。
苏云婳目光落在她鲜红的指甲上,眼中闪过一丝的迟疑,但末了还是接过去,看了看,正欲咬一口。
“且慢。”沐婉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目光充满深意。
“…….”苏云婳举着糕点,静候女人回答。
“如果,这块糕点里有毒,你还吃吗?”沐婉婷勾唇问道,语气听不出意味。
“皇后娘娘赐的,哪怕是毒药,也得吃下。”苏云婳一番话,说的颇为中肯、天真烂漫,听得张德海忍不住捏了把汗。
“你真是没让本宫失望啊!好孩子,跟景儿当初说的一模一样。”沐婉婷闻言,顿时心花怒放,虽然心中并未相信。
“那我现在可以吃了吗?”苏云婳确实是饿坏了,一早上都没进食,如今摆放着跟前的美味,哪怕真有问题,她也能吃下去。
“慢点,这里还有很多,配着菊花茶吃,最好不过了。”沐婉婷笑盈盈道,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谢皇后娘娘。”苏云婳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皇后心中忍不住鄙夷,又高兴,还真是个不成气候的蠢材,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旁侧,张德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停地跟苏云婳暗中使眼色,“使不得,使不得啊,三王妃,别吃了。”
“味道真好,您要吃点吗?”苏云婳沾满细末的手伸出,一副好心的口吻问道。
“本宫每天都吃这些,看看,你的手都脏了。”皇后俨然一副照顾孩子的慈爱神色,连忙拿出手绢给苏云婳擦拭。
手绢是上好的苏州蚕丝,触感极其柔滑,还有些许清亮的感觉,苏云婳落落大方地任由对方擦拭,无人知晓,这一刻她做了什么。
糕点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门口急速地掠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苏云婳还未反应过来,来人就急冲冲地上前,一把将她跟前的盘子给端了,“吃什么吃?本王在家中苛刻了你吗?”
慕容承景厉声低呵,眼眸中盈满了怒气,似是下一刻要毁灭天地一般。
苏云婳不明所以,他不是去了御书房吗?怎么忽然回来了,对于她吃糕点非常的恼怒?
皇后沐婉婷不高兴了,冷冷道,“景儿越来越放肆了,进来中宫殿,连着通传都省了?”
慕容承景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立刻恢复冷静,“抱歉了母后,我们俩夫妻出了点儿矛盾,让您见笑了。”
“到底怎么了?本宫不过是让她吃些糕点,你就发火了?”皇后故作不明地反问,咄咄逼人,一双凤眸隐含着杀气。
苏云婳不动生色地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子。
慕容承景继续道,“她昨夜连带着今日,一直不肯吃府中的膳食,不想来了宫里打扰母后,儿臣这就带她回去。”
沐婉婷做了个且慢的手势,“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一家人,她想吃什么,本宫都可以让御书房做出来。”
苏云婳看着跟前蠕动的红唇,只感觉万分虚伪,但还是装作感激地看着。
慕容承景紧紧握住苏云婳的手,“云婳,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我…….”苏云婳故作犹疑了片刻,她倒是要看看,慕容承景对她的重视程度有几分。
“你看,她都吃上瘾了,你忍心打断吗?”皇后笑容越发诡异了,连忙将盘子端起来递给苏云婳。
苏云婳诺诺地点头,“我还是留下吧,三王府可没有这些好吃的糕点。”
慕容承景几乎要捏断她的手,“跟本王回去,休得打扰母后休养,本王可以帮你找到这些吃的。”他恨极了,这该死的蠢女人,究竟要怎么说她才能够明白?
“可…….我不想等了。”苏云婳说罢,又拿起一块冰心糕塞入嘴里。
“啪!”慕容承景怒急,一个巴掌将她扇到地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过是贪吃了点。”沐婉婷吓的惊呼出声,慌忙俯下身去搀扶。
男人根本没有用力,而是用掌风巧妙地将她撂倒,苏云婳心中不禁震愕,慕容承景,你果然这么在意我的生死吗?
匍匐在地上,头发也散乱开来,苏云婳还沉浸在思绪中,男人就附身将她打横抱起。
“景儿!”沐婉婷的声音愈发冰冷,从背后喊住他。意思很明确,要他留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