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崇尚德治,一直以来最为在意各个皇子的品性,若是慕容承景大婚当日纳妾,那么她这些日子所作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慕容承景一丝一毫都不肯退让,咄咄相逼道,“母后大可一试!”
“你!”沐婉婷气的声音发颤,素手微抖着指着他,“你也不想想,没有本宫,你如今还是冷宫里不受宠的皇子,是谁给了你今日的一切?你那个死去的贱婢母亲吗?她只会是你一辈子的污点,无法抬起头做人的耻辱!”
慕容承景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仇怨,看似漫不经心、目空一切的神色,“儿臣当然感激你所作的一切,但听雪跟了儿臣多年,儿臣将她收房,也不足为过!”
沐婉婷正欲再次发难,忽然她身边的贴身嬷嬷上前在她的耳边嘀咕了两句,闻言,她的脸色瞬间大变,愤怒中隐含着丝丝的恐惧,“这个该死的贱人!”失控的时候,言词污秽,哪里还有一国主母的风范、仪态。
慕容承景暗中观察着她的眸色变化,心中不禁狐疑,这世上,还能有谁让她流露出如此过激的情绪?德妃吗?又或许是最近刚刚得宠的静嫔?但这二人似乎还没有让沐婉婷陷入恐惧的本事。
沐婉婷似是顾及到旁人的猜忌,于是连忙要往宫里折回,临走之前,对着慕容承景警示道,“景儿,母后奉劝你,把握好自己的前途,别为了一个祸水而耽误了终生。”
祸水二字,听雪听得背脊一颤,充满负疚的眼眸看向慕容承景,“景哥哥……雪儿又让你为难了。”
一直以来,她只想要当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阻挠他前进的绊脚石。
慕容承景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乌发,“傻丫头,你跟我之间,用得着分的那么清吗?你听着,本王再不是像从前任人鱼肉,任何都别想将你从本王身边带走!”
“景哥哥!你对雪儿真好。”听雪感动的热泪盈眶,试问天下那个女子不会为这样充满保护性的承诺而沉沦?她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细细聆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慕容承景本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可此刻也不好拒绝,只得僵硬着身体。
“景哥哥……那个封雪夫人的事情,是假的吧?”听雪犹豫再三后,一副极其随意的口吻询问,而此刻心跳地厉害,充满期待地等候男人答话。
慕容承景不做片刻的迟疑,坦然说道,“听雪若是想,本王就封了你。”
听雪闻言,连忙摇头,眼中的落寞无处隐藏,“景哥哥,我才不想呢,等身体养好了,你得按照约定,给我物色一个婆家。”
她不忍心去逼迫他做任何事情,更不想与他的关系陷入僵局,她很清楚,即便嫁给他,做了雪夫人,依旧是得不到他的人和心,因为,他心底的那个女子,世上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慕容承景漠然地点头,目光悠远地看着前方,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女子素丽的脸庞苏云婳,此刻的她是否已经入睡了?又或者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此刻才竟然发觉,这个女人已经无形中融入了他的内心。
云轩阁,天还未大亮,苏云婳正睡得沉,隐约听见耳边传来压抑的低泣声,心中顿时一惊,睁开眼,便望见香儿躲在角落里抹泪。
“怎么了?怎么哭了?”苏云婳连忙坐起身穿鞋。
香儿见主子醒来,哭的越发伤心欲绝,“小姐,是奴婢没有用,忙活了一大早上,连个洗脸水都弄不回来。”
香儿曾以为,嫁过来的日子,总好过在尚书府仰人鼻息地活着,然而,这里的一个小奴婢,都一个个趾高气扬的,险些要将她生吞活剥。
“发生了什么事?说清楚,不准哭了。”苏云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挑眉责备道。
“奴婢…….”香儿得见主子威严的脸孔,连忙将泪水抹干,“是,香儿不哭,小姐曾说,眼泪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好香儿,告诉我,谁欺负你了?”苏云婳看着自家丫鬟委屈的脸孔,亦是心疼不已。
香儿默然挽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藤条痕迹,咬着牙忍痛说道,“我也不认识她们,说我弄脏了后院的井水,也不等我解释,就冲过来拿藤条打人,我想着用小姐教的法子逃生,可是她们人多势众,我根本斗不过。”
“该死的!还不把人当人看了!”苏云婳不忍往下看下去,愤然斥责道。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待会儿还得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可现在连梳洗的水都没有。”香儿收起受伤的胳膊,忧心道。
“井水在哪边?”苏云婳目光骤冷,她倒是要看看,那些人能横着走不成!
“在离着容华苑不远的地方。”香儿小声道,此刻竟有些惧怕主子眼中的那一抹狠戾的暗光,犹记得,半年前她刚刚醒来,因为厨房的饭菜太过寒酸,一怒之下,她放火烧了整个厨房,更是毁了送饭婆子的容貌,自此厨房那边再也不敢怠慢清心阁的伙食。
“跟我走,取水去。”苏云婳说罢,就拉起香儿的手走出门。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不争不抢,就能在三王府中寻到一丝地位,而古往今来,这深宅大院之中,尤其是皇家人,从来都吝啬相安无事的生存法则。
香儿跟上去,想起方才的可怕处罚,还是心有余悸,“小姐,我们不带点家伙吗?这样单枪匹马的不太好吧?”
“家伙?对付那些乌合之众,我有这个就足够了。”苏云婳嘲讽地一笑,举了举拳头说道。
“小姐,你走慢点,奴婢害怕。”香儿没骨气地嘀咕,也不怪她胆小怕事,因为一直生长在那种恃强凌弱的圈子中。
“别丢你家小姐的脸,腰板挺直了先。”苏云婳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深井旁,几个老嬷嬷和丫鬟正在井口边上取水,不时地谈笑着,见到正王妃的到来,完全忘记了行礼的事情,而是越发热火朝天的讲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三爷昨个儿没有跟王妃圆房。”
“恩,容华苑的主子传了话来,三爷立刻就赶过去了,这所谓的王妃呀,还抵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主。”
“啧啧,容华苑的小主,容貌、才情都是上乘,她虽说是尚书府的千金,可哪一样都比不过人家呢,三爷自是心中有数。”
“不过,怎么也是大婚之日啊,三爷不仅没有补办拜堂,连洞房的时候,都穿的是白色礼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三爷这是在告诉那个女人,她根本不配,不配三爷特意穿上喜服。”
“想想真够可怜的,也不知道这所谓的三王妃,能不能活到本月十五。”
“哼,我看很难。”
香儿听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气得直跳脚,“你们…….你们住嘴,不许说我家小姐。”
“哎哟?”张嬷嬷尖酸刻薄的嗓音响起,充满鄙夷地目光看向来人,“这不是刚刚那个不懂事的小蹄子吗?取水不知道先来后到,受了教训不知道悔改,还敢跑回来?”
灵儿也附和两句,全然不将苏云婳放在眼中,“张嬷嬷,既然她年少不更事,那么我们就多教教,让她长个记性。”
两人配合地说着,捡起地下的藤条,朝着香儿走近。
香儿身体下意识地哆嗦了两下,用手戳了戳苏云婳,“小姐……小姐,你…….”
奈何苏云婳似是根本没有听见,如一个木桩站在原地,目光清冷地看着跟前的一口井水。
藤条就要抽打过来,当着三王妃的面,香儿吓得大叫,“你们敢动我试试,我可是三王妃身边的人,要是有个差错,王爷知道了,你们吃不到兜着走。”
香儿鼓足勇气地吼着,震的张嬷嬷和灵儿脚下的步子迟疑了两下。
“啪啪啪。”苏云婳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表情,拍着手称赞,“香儿,你记着,遇到任何人任何事,都该拿出这样的气魄。”
香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欲哭无泪,“小姐,我知道,这是你教的虚张声势,依仗靠山,可……可…….这只能顶一时啊!”
话还没说完,张嬷嬷的藤条就乱无章法地抽打过来,“小蹄子,大清早的,你扰人清梦呢?若是弄醒了主子,你担当的起吗?”
“张嬷嬷,你教训人的声音也不小啊。”苏云婳眼疾手快,一把将藤条给稳稳地抓住。
张嬷嬷略显肥硕的身体摇摇欲坠,被迫前倾,艰难地说道,“哟,这…….这不是云轩阁的主子吗?老奴眼拙、眼拙了啊,昨个儿房里光线太暗,以至于没看清主子的容貌。”
灵儿亦是扬起声音说道,“哎,快快快,这是云轩苑的主子,我们犯了大错,赶紧的下跪啊。”
于是,一众人心情假意地下跪,“奴婢参见主子。”一口一个主子,好似商量好的不肯承认苏云婳王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