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山门,一路走来,山林环绕,曲径通透,空气中萦绕着一抹淡淡的香火气息,相比较莲花洞的仙气缭绕,这立宗于俗世的龙虎山,多了几分人间凡世的味道。
吕梁给苏安他们安排了一套极为僻静的茅草屋,在不远处,有白色匹练从天而降,苏安走出门口,向南不过几百米,便看到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山崖顶端从天而降,水花四溅,宛若银河落九天。
吕梁对苏安说,这“壶口瀑布”是他龙虎山一大特色,山峰的积雪融化成水,千年万年,汇聚于此,在雪水常年的冲刷下,如同一个倒悬的壶口,因此山里人也就称它为壶口瀑布。
壶口瀑布之所以闻名,一因其“气势磅礴,可比大江”,二因瀑布下的潭水中,有一种特殊的小鱼。此鱼名为“无鳞鱼”,顾名思义,就是身上没有任何鳞片,只有在龙虎山这座深潭中方能存活,一旦出了潭水,不到半刻,就会如冰雪般消融,化为一滩水渍,煞是神奇。
吕梁说,这种无鳞鱼,因其生长于灵气最重的壶口瀑布中,长年累月下,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灵物,无需烹饪,直接生食,能起到锻精养神,固本培元的功效。
在龙虎山安顿好,吕梁承诺的“三生果”还有大概半月方能成熟,苏安也不心急,就安心的在龙虎山住下。身为顶级道统宗门的龙虎山,地处一洞天一福地,人杰地灵,在这样的地方修炼,一日千里,苏安自然不会拒绝。
本应随天师前往净心宫居住的李姝媛婉拒了天师的好意,请吕梁在苏安的草屋旁也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苏安身旁留了下来。青莲白莲姐妹二人颇有些吃味,却也是无可奈何。
累了整整一夜,精疲力尽的李姝媛终于趴在床上沉沉睡去,苏安则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提剑朝那“壶口瀑布”走去。
站在壶口瀑布下,眼前一道恍若蛟龙一般的白色水柱从天而降,气势磅礴,水花四溅。此刻天刚微亮,等到太阳出山,霞光万丈,这深不见底的潭水上,定有一道彩虹凌于虚空之上,这等美景,人间罕见。
苏安抬起秋水,凝神静气,然后轻轻挥出。
一缕剑气破体而出,冲着眼前那巨大的瀑布悍然撞去,然而剑气刚刚与那瀑布接触,却如泥牛入海一般,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掀不起半点浪花。
苏安微微一愣,大感意外。
他这一剑虽不是阿鼻三剑,但却也气势凌厉,快速闪电,若在三生竹海中,折断八百竹毫无问题。然而这可断八百翠竹的剑气,却连这瀑布一角都砍不出来,这是为何?
苏安心有不甘,撤去灵力,徒手以凡人的路子,朝着湖水狠狠劈去,这一次,苏安更是狼狈,滚滚雪水恍若千斤巨石轰然落地,苏安手中的秋水当即脱手而出,倒飞而归,而苏安的手掌心,已经被震出一团血迹。
两次铩羽而归,苏安坐在旁边的一颗山石上,疑惑不解。猛然抬头,见瀑布对面,一身道袍的吕梁侧身躺在一根探出的树枝上,冲苏安挥挥手,道:“苏兄弟,别白费力气了,这水乃天山神水,峰顶的积雪本应千年不化,非日精月化不能使其溶解,于凡人来说,或许只是普通泉水,但对于你我修士而言,一滴重达千斤。”
苏安愕然道:“还有这等怪事?”
吕梁哈哈一笑,双腿一蹬,从树枝上飘然而下,蜻蜓点水一般落到苏安身前,学着他坐在一颗巨石上,喃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又算的了什么。莫说是苏兄弟你,千年以来,我龙虎山弟子,所修外家路子,都会来这“壶口瀑布”走上一遭,我大师兄当年于此练剑,整整一甲子方有所成,一开始,兴许还不如你呢!”
苏安眼神一凝,脑海中想着他那个如同狗熊一般的大师兄,实在难以将他和写意风流的剑仙联系在一起,有些意外道:“你那位大师兄也练剑?”
吕梁哈哈一笑,指着苏安,一副“我懂你”的模样,道:“苏兄弟,你也这样觉得。不光你我,当年我大师兄说要练剑时,就连我师父,都劝他不要异想天开,可是我那固执的大师兄,却愣是一人一剑呆在这瀑布下,一待就是一个甲子,竟愣是给他修成了大成剑道!”
“你大师兄有病!”苏安咧咧嘴,下定结论。
吕梁连连点头,毫不反驳道:“我同意!”
苏安心生几分好奇,出声问道:“天下剑道,无非重剑,轻剑,快剑三种,难度各异,威力气势,异各有千秋。前者如夏雨磅礴,连绵不绝,恍若大笔泼墨一般,重剑无锋。轻剑则较为迅猛,如冬雷轰隆,不出则以,一出惊人。最后这快剑,便是那夏雨雷霆,竹间青蛇,静若幽兰,快如鬼魅,一击致命。
剑如其人,我很好奇,你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兄,究竟练的是何种剑道。”
吕梁嘴中叼着一根柳枝,撇撇嘴,一脸不奈道:“大师兄修剑道,我修天道,本就不是一个路子,我怎么知道!”
苏安下一句话被憋在胸口,难受至极。碰到这么一位一点都不靠谱的龙虎山弟子,苏安也有些无奈。不过苏安记得,当初徐东黎教他御剑时,就曾说龙虎山有位耍剑的,实力倒不怎么样,但那缕剑意,却是挺有意思,别人给起了个名头,叫什么来着,“一剑断流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苏安心念一动,想着龙虎山年轻一辈中,好像也就他大师兄这么一位颇具盛名,再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你大师兄在这练了一甲子,最后练出个什么名堂来,一剑,当真能断了这壶口瀑布?”
吕梁摇摇头,道:“不是!”
苏安松了口气,如释负重:“我就说嘛,怎么可能!”
吕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不只是一剑斩断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吕梁微微抬头,看到瀑布半腰处,那道魁梧的身影,微微一笑,道:“苏兄弟,你看!”
苏安抬头。
先是一袭青色道袍现于眼前。
然后,一缕一缕剑气溢散而出,整个天地间,顿时青莹一片。
那人微微抬头。
三尺青锋腾空而起,一声剑鸣,剑气脱剑而出,直冲牛斗。
浩瀚磅礴的瀑布轰然截断,下半部雪水猛然炸开,满天水雾,上半部雪水如烈火烹油一般,翻滚沸腾,倒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