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气陡然转冷,临近傍晚时分,一场大雪当空而来,短短一个时辰,整个江西北境便染上一层雪白的银装,一眼望去,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蔚为壮观。
建宁王大宴过后第二日,苏安便随着吕梁前往龙虎山。龙虎山距离江州大概有一千多里,若是御剑飞仙,苏安估摸着差不多只需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达,只不过让苏安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他,青莲白莲和吕梁外,建宁王府的李姝媛在一百黑甲卫的护送下,竟然也随同他们一起前往龙虎山,这让苏安大感意外。
前进的过程中,吕梁对苏安坦白,当初李姝媛与镇南王府的世子订了婚约后,建宁王妃就曾上龙虎,向掌教真人求了一封“拜名帖”,持有此贴,便可在龙虎山修行。掌教真人念着龙虎山与建宁王府的香火情,也看中李姝媛那先天真气聚而不散的体质,这才答应。之前他没有和苏安说,本以为以他和东阳郡主的关系,苏安早就已经知道,没想到苏安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得知真相的苏安顿时哭笑不得,兴许是自知做了亏心事,这三天来,李姝媛这妮子一直躲在马车中,别说出来,就是拉出车帘露个头,都只敢背着苏安偷偷行动,殊不知她所有的举动,在苏安的神识的探查下,宛如置身于阳光中,无所遁形。苏安也没有这个心思和她计较,小女人的一点小心思,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也就随她去了。
第四日,苏安于暮色中,第一次踏入道家祖庭——龙虎山。
穿入结界,蜿蜒入山峰的阶梯前,站着一老一少两位衣着朴素的道士。
一人身材魁梧高大,棱角分明,就算道袍加身,也没有半分道士应有的模样,反而如同凡世那征战沙场的将军。另外一人,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就这般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对苏安来说,却宛如一座深渊,深不可测,不知尽头。
吕梁微微躬身,向二人行礼,恭敬道:“师父,大师兄!”
李姝媛也走出马车,提裙欠身,淑女风范尽显无疑:“东阳见过师兄,见过天师真人!”
苏安心中一惊,赶紧弯腰行礼。
天下宗门,就算是寻常二三流宗门,宗门长老出山迎客,已经是客气至极,哪有地位几近于掌教的天师,亲自出山接迎。
那位佝偻的老人微微一笑,温润的目光先是扫过吕梁于李姝媛,说了几分不痛不痒的客套话,最后停在苏安身上,柔和的神色陡然一变,变得如刀锋一般,凌厉刺骨。
“莲花洞第七子,苏安?”他出声问道。
苏安低头,恭敬回应道:“是!”
老人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点点头,如深渊一般的双眼中,说不出是感慨还是赞叹,喃喃道:“很好!”
苏安不明所以,尴尬一笑,不言不语。龙虎山门人,向来善掌天下气运,除去吕梁这个性子跳脱的除外,其他门人,不管说什么话,总喜欢如佛家论禅一般,说的云里雾里,暗藏玄机,苏安听不懂,索性也就不接话。
一番简单的寒暄,在吕梁他们三人的带领下,苏安徒步向山顶走去。
爬山是个体力活,当初苏安进莲花洞,上魔峰第一天,也是徒步上去,苏安本以为,只有莲花洞有这个奇怪的规矩,没想到身为道家祖庭的龙虎山,也是如此。
李姝媛是个凡人弱女子,吕梁本准备让龙虎山弟子御剑带她上去,可是这向来吃不了苦的妮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陪着苏安一起徒步上山,性格倔强,谁也劝不住。
第二日凌晨,龙虎山顶层的台阶上,李姝媛无力得坐在玉石铺就得台阶上,腰都快断了,双眼微微发红,泪水在其中打着转,随行的吕梁三人一路上紧紧盯着她,一路上看她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就会从山上滚下去,到了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位素来娇身惯养的郡主跑到半山腰的时候,那虎背熊腰的大师兄于心不忍,出声劝她老老实实随他御剑上山,就在李姝媛内心有几分松动的时候,一旁的苏安没来由冒出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妮子立马冷起一张脸,绕开大师兄,赌气一般,一声不吭,咬着牙向上爬行,泪水像断了线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旁的青莲白莲姐妹二人心生可怜,轻声责备了苏安几声,苏安也有些后悔,上前规劝,这一次,小妮子连苏安的面子也不愿给,偌大的龙虎山白玉质地登天台,仿佛就只剩下李姝媛一人孑然独立的画面,可怜至极。
峰顶台阶上,李姝媛有气无力的坐在上面,气喘吁吁,满脸通红,额前的青丝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看惯了她温文尔雅的姿态,陡然见到这份狼狈的模样,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安绕身走过,刚刚走到李姝媛身旁,这位本应该连动动手指都没有力气的妮子,不知哪来的力道,一把拉住苏安的裤脚,柔声喊了一声:“公子!”
苏安留步,颇有些无可奈何。
李姝媛一脸娇弱,眉目含春,娇滴滴道:“苏公子,我走不动了!”
素来德高望重的龙虎山天师抚须轻笑,适时出声道:“郡主毕竟是女儿人,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袖手旁观!”
苏安无可奈何,弯身背起李姝媛,带她朝前方走去。终得目的的李姝媛,如玉藕般的手臂搂住苏安的脖子,面带微笑,一脸满足。
走在后面的青莲白莲咬牙切齿,恨恨出声:“好一个诡计多端的妖女!”
跟在天师身旁的吕梁与他师兄二人一脸羡慕,观望许久,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个道士的大师兄神色黯然,低声轻叹:“我还是去闭关好了!”
吕梁连连点头,自诩风流无双的他,此时此刻,也觉得有些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