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出生于底层,钦天宫低眉顺眼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就已经炉火纯青。如今小雷音寺已经搞定,就剩龙虎山和稷下学宫需要花费点心思,苏安自然要好生讨好这三名修士,为到时候拜访山门做铺垫。
一番交谈,稷下学宫的两位弟子是个愣头青,嘴里所说大部分都是一些之乎者也这般苏安听不懂的话,苏安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话题,有些郁闷,倒是这位龙虎山的吕梁是个人精,见识渊博,不管苏安说什么,他都略知一二,就算是一重天的那些琐碎异闻,他竟也能插上嘴,这不禁让苏安大为惊讶。
只可惜,这位龙虎山高徒吕梁无论从修为学识都是上品,唯独极好女色,自诩风流人物,一眼就看出女扮男装的青莲白莲是女儿身,而后一脸谄媚的讨好苏安,说能不能将这两位侍女送给他,他愿意将龙虎山的镇山桃木剑偷出来送给苏安。
听着吕梁这番话,苏安是惊的目瞪口呆,心中直叹这小子魔怔了吧,那“青纲桃木剑”,可是龙虎山的镇派之宝,传闻可斩天下妖魔,为了区区女人,就敢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到时候别说是他是天师弟子,就算他是天师儿子,也没人能保的了他。
苏安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是因为这吕梁这番话可信度不高,就算他说的是真的,苏安也断然不会答应,他虽自认贪婪宛若饕餮,但却还没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听着苏安话中那不容拒绝的坚定,吕梁叹息一声,一脸不舍的看了青莲白莲姐妹一眼,盯得二人一阵发毛,叹道:“可惜了!”
有了这段插曲,苏安对这三人的性格都算是解几分,相谈起来便没有了太多拘谨,愈加融洽。闲聊的过程中,苏安有意无意向玄彬玄烨兄弟二人问起他兄弟沙墨的消息,然而让苏安没有想到的是,这二人一脸茫然,竟根本没有听过有沙墨这个人。
看着两人迷茫的模样,苏安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抹疑虑。
沙墨当初乃钦天宫练武大会头名,拜入稷下学宫这件事是人尽皆知,当初为了抢夺沙墨,稷下学宫甚至不惜拿出春秋笔为诱饵,方才成功。按道理来说,稷下学宫如此大费周章,沙墨到了二重天,就算不可能一飞冲天,最起码也应受到最基本得重视,这玄烨玄彬怎么可能听都没听过。
就在苏安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那吕梁却是出声打断了苏安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只不过在他出声时,苏安注意道他嘴唇微动,声音汇聚成线,一道只有苏安能听到的话,传音入密,落入耳中。
“苏兄弟,点到为止,不可深究,小心稷下学宫!”
苏安心中陡一意惊,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却只见那吕梁眼神晦涩难明,恍若一潭幽水,深不可测。
……
大魏国都地处江南以北,西北以南,坐镇中枢,一座巍峨高耸的城墙将整座京都围于其中,千百年来,多少次敌军长驱直入,一路南下,却也从未攻破这城墙一步,微红的青砖,多少将士的埋骨地,为这高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东城楼高三层,顶楼檐下,悬着一块以精钢灌注而成的牌匾,上“天子守国门”五子,听说是当年太皇先祖亲笔写下,以明其志。
栏杆后,两道身影安然矗立。一人身穿金色袈裟,须发皆无,乃是一名年轻僧侣,一人身着大红长袍,眉心处有一枣般大小的红点,气质刚阳霸道,如同一位人间女帝王。
两人矗立于城楼顶端,凝神北望,天际尽头,一团黑云凝聚于苍穹,茫茫天地静默无声,万物匍匐在地,诚惶诚恐。
天降大雨,恰如黄龙起舞。
那地龙,离出世不远了。
红袍女子双手负于身后,眉头微蹙,对身旁僧侣喃喃道:“无相,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我二人联手,这两件仙兵便如探囊取物,到时候我只取那孔雀翎一物,其他任你索取,这买卖做的做不得?”
年轻僧吕一声“阿弥陀佛”,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心动之色,只是劝道:“纳兰施主何必如此执着,放下岂不自在!”
红袍女子秀眉一皱,一脸愤怒,冷声道:“我不甘心,观音座万年基业,莫非就这么拱手送给那只凤凰不成!”
“多了孔雀翎,纳兰施主莫非就一定能压那云梦一头不成!”
红袍女子神色一凝,怒意更甚:“我堂堂纳兰秋水,就不信斗不过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
无相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帮与不帮又如何,他无相念着小雷音寺与观音座之间那份香火情,能帮的,他自然不会袖手盼观。
只不过,他这次出山,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接下来这趟浑水,他是不会趟的。
世人皆以为道家中人,夜观天象,垂钓天下气运,上可知前五百年,下可看后五百年。殊不知佛门中人,同样也精于此道,只不过比起道家眼中的天下,佛家,最善祛凶避祸。
这次出山,他师尊慧聪特意为他算上一卦,卦相晦涩难明,慧聪只说出二字“大凶”。
仙兵出世,定引得各大宗门年轻子弟纷纷出山,一争高下。不过,魔气聚于东方,只恐怕地龙出世之地,说不定就成各大宗门弟子的埋骨之地。
“还有四天,那地龙有元婴修为,我掠阵于后方,伺机而动,无相,你要助我!”红袍木子神色阴沉,低沉道。
“贫僧尽力而为!”无相一声佛号,古井无波的眼中,涌起一抹挣扎。
建宁王府上,苏安坐在院中石桌旁,静静看着门外湖水荡漾,心中,不安之感愈加强烈。
那吕梁为何要让自己小心稷下学宫?
沙墨在稷下学宫内,究竟出了什么事?
关中之地,一座毫无生机得一座孤山上,一声低沉的嘶吼震天动地,天地万物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乌云盖顶,一道炸雷闪过天地,大雨倾盆而下。
远在东胜神州的稷下学宫中,地下一千米,暗无天日,一位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缓缓抬头,看着那在烛火下那黝黑的铁笼,眼中惊惧,愤怒,后悔,绝望,而后仰天咆哮,状若疯癫。
远在梁州苏安浑身一抖,内心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