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中人,不信苍天鬼神,不敬诸天神佛,唯有那一瞬天人感应,最是致命。
苏安一夜未睡。
吕梁那句毫无缘由的警告,傍晚时分那刹那心悸,如同梦魇,在苏安脑海中挥之不去。既然无心睡眠,苏安索性穿衣起身,摸着夜色找到吕梁的房间,也不管这花心道士究竟睡了没有,刻意放出一缕杀气,漆黑一片的房间中,顿时传来一声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夹杂着某人的痛呼声。
房门“彭”的一声被猛然打开,披头散发的年轻道人举着煤灯,一脸气急败坏的盯着门口那嬉皮笑脸的少年,沉默许久,无奈叹息一声,挥挥手,对苏安无奈道:“进来吧!”
关上房门,熄灭烛火,房间顿时漆黑一片,死寂无声。
有人轻声低语。
黑暗之中,苏安看着那张模糊的脸,声音有些低沉,沉声问道:“为何要我小心稷下学宫?”
吕梁沉默不语。
苏安神色略有些阴沉,再次出声问道:“我兄弟沙墨是怎么回事,那稷下学宫,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次,那吕梁嘴唇微动,终于出声。
“魔道有道心种魔,道家有凝气结婴,佛家有转世金禅,儒道,自然也有莲花圣子!”
“什么意思?”苏安低声问道。
“夺舍重生!”
苏安面色一变,手脚冰冷。
吕梁呵呵一笑,黑暗之中,语气有些嗤笑和嘲讽:“千百年来,惊才艳艳之辈能有几何,所谓五大宗门,四大道统,能千年万年长盛不衰,屹立不倒,无非都是靠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儒道渐衰,那稷下学宫自然也受到波及,我听说近十年来,稷下学宫出了一位圣子,是不是哪位儒门前辈夺舍重生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十年来,每一位从一重天拜入稷下学宫的学子,要不就是莫名身亡,要不就是消失的无隐无踪,魔道有食血肉精气以强几身,儒道,强取根骨气数的法门也不是没有!苏兄弟,我就问你一句,当初稷下学宫选定你这位兄弟时,有没有费尽心思,甚至是不择手段,让他选择稷下学宫。”
苏安眉头紧促,沉默不语。
当然有,为了让沙墨拜入稷下学宫,连春秋笔这等儒门重宝都拿出来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吕梁冷声道:“果然如此。观音座出了一只雏凤,我大师兄有真武大帝护体,万魔窟出了一位天生魔子的少主,小雷音寺有八部天龙之身的南海菩萨,堂堂稷下学宫,岂能屈于人后!”
苏安脸色冰冷,低沉道:“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些!”
吕梁嘿嘿一笑,不正经道:“这不就盼着苏兄弟你能把那对孪生姐妹让给兄弟我吗!”
黑暗中杀气陡然一凝。
吕梁撇撇嘴,正经道:“我看稷下学宫那帮伪君子不爽,看苏兄弟你就很顺眼,我道家门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仅此而已!”
“谢了!”
苏安一声轻叹,缓缓起身,朝房外走去。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唯有湖水涛涛。
苏安蹲在波阳湖旁,右手探入水中,灵力微动,湖面依旧平静,而湖底,却波涛汹涌,一股无形的杀机恍若一条毒蛇,在湖中肆意游动,刹那间,多少鱼虾瞬间炸成一片血雾,然后融于湖水中,消散不见。
修道一年,学会了仙家的无情,却也忘了本性。
苏安咧咧嘴,阴笑道:“儒门圣子,你最好祈祷沙墨还活着!”
夜风浮动。
那个睚眦必报的钦天宫杂役,似乎又回来了。
……
五日后,关中青俄山。
方圆百里,群山环绕,古树参天,郁郁葱葱,而唯独这青俄山,光秃秃一片,生机尽无。
曾经有一个传说,这关中之地的群山俊峻岭中,藏有两件仙人留下的宝物,八百年前,天降大雨,洪水滔天,一条巨蟒从江中游出,游入大山,将那两件仙家宝物一口吞入腹中,当场天劫降世,那巨蟒硬生生扛过八道天雷,脱胎化蛟,而后遁入大山中,静待化龙。
道家有一个说法,天龙诞生之地,必福泽他乡,而孽龙诞生之地,则气运崩散,万物凋零。
这青俄山如此模样,定有孽龙潜伏。
青俄山外,各方人马已尽皆到齐。以大魏皇族,燕王与建宁王为首,各大势力齐聚于此,修士中人密密麻麻,粗略望去,竟差不多有五百之数。
苏安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而立于大阵前方那些身影,却是当之无愧的当代天骄。
儒门两子玄彬玄烨。
龙虎天师关门弟子吕梁。
观音座玉观音纳兰秋水。
小雷音寺的伏虎罗汉无相。
万魔窟一等魔将阎魔子。
除去可肩挑五大宗门后千年兴衰的天纵奇才外,各大天骄,百年风流,尽数到齐。
苍穹之前,一团乌云笼罩于天空,一道炸雷闪过,顷刻间,狂风汹涌,大雨倾盆。
两里之外,那生机尽灭的青俄山“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山脚下陡然现身,如同一道狰狞伤痕,将两整座大山,分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