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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天下正道

一场春雨绵绵而来,积雪化尽,初生的嫩压顶起泥土上的石头,随风晃动身躯,茁壮成长。

冬日之后,便是春风荡漾,万物萌芽。

距稷下学宫一战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虽然那血海现世在整个二重天引起巨大的轰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却也逐渐归于平静。

时间,是世上最好的解药。无论仇恨,痛苦,悲哀,绝望,在这恒古以来,流淌不止得岁月长河面前,终究会慢慢淡化,归于平静。

为期两年的天下行走,苏安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时间,就离开了这滚滚红尘,返回莲花洞。原因当然很简单,一是他解决了体内戾气的问题,而且在小雷音寺求道塔中,他有所顿悟,直接境界飞升,跳到了元婴境,实力飞升固然是好事,但在短时间内跨服如此之大,难免根基不稳,道心虚浮,如此,苏安就不适合继续于时世间天下行走,而必须回莲花洞安心闭关,稳固修为。这第二点,自然是他这一次出山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莲花洞基本上半数暗子尽数出动,直接硬攻了稷下学宫的山门,虽然这件事实际上也是莲花洞众长老深思熟虑,觉得有利可图的结果,但归根究底,必竟罪魁祸首是苏安,而且这一战,虽说只是针对稷下学宫,但那“四方困魔阵”,无形中却也得罪了不少宗门,这对向来行势低调的莲花洞,终究也是个麻烦。

因此回宗后,宗门长老毫不客气,罚苏安于“静思涯”面壁思过一年时间,掌管莲花洞上下所有事物的陈丹青更是气的在黄峰峰顶破口大骂,这也难怪,这一战,所有人爽是爽了,可事后留下的那么多烂摊子,却是要陈丹青一个人收拾,一想到那错综复杂的财务人力支出,还有那些从暗中走到明处的暗子的安顿,他这个莲花洞总务就是一阵头大,心中已经把苏安列为一等危险分子,与三师兄天狗,并驾齐驱。

……

静思涯畔,苏安一人坐立于涯边那由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的练功台上,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那仿佛就九重天上飞泄而下的瀑布,眼中,是一抹少有的平静之色。

瀑布名为“鸳鸯河”,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远在这关海尚没有成为洞天福地,远在莲花洞还没有建立山门的时候,就在离莲花主峰不远的方向,有一处凡人的村落,这村落依山而建,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在这村落中,有个叫胡闯的小伙,人生的俊俏,也机灵,村里的姑娘,纷纷对这个小伙暗存心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胡闯慢慢对一位叫李兮兮的姑娘产生了爱意,就在两人刚刚准备结婚的时候,一队世俗王朝的军队打破了村落的寂静,将所有年轻人抓进了队伍上了战场,而这胡闯,便是其中之一。

时光飞逝,岁月流转,胡闯一去十年,金戈铁马,刀山火海,再无半点消息,而独自一人的李兮兮,则每日傍晚时分,爬到这最高的静思涯上,凝神眺望,盼望着胡闯的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一年天降大雪,整片关海完全被浓厚的积雪覆盖,李兮兮不顾村里人的劝告,执意上山,一夜后,大雪封山,等村里人找到她的时候,这位痴心的姑娘已经在满天飞雪中安静离去,肉身化为冰雕,不腐不坏。

第十一年年底,那位被所有人以为已经死在战场上的胡闯终于归来。十年沙场生涯,当年的白嫩少年变成了黝黑粗犷的莽夫,而那无数次战斗,也让这个年纪不过四十的中年人,浑身是伤,命不久矣。当他听到心爱的女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去,在静思涯顶化为一座冰雕后,这位饱经风霜的男人伤心欲绝。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愣是一人闯过了那早就被积雪覆盖的大山,去看望他的爱人。然而上苍似乎不想让这一对苦命鸳鸯再次相聚,当他刚刚爬到峰顶,这个被战斗透支了生命得男人,却是在距那姑娘只有十步的地方倒了下去,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是连她的手,都没有握住。

传说中,那一刻,男人死去的时候,烟霞满天,天地同悲,所有村民都看到,一红一白两道光芒直冲霄汉,那覆盖于静思涯顶一直未化的积雪如春雪般消融,融化的雪水分别从两侧的陡坡中倾斜而下,在半山腰处汇聚成一股银色的长河,形成这美丽而又浩瀚的瀑布。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道无情人有情!

生前不能执子之手,死后,愿化为雪水,跨越山巅,与你相聚。

听着这淙淙的流水声,脑海中回荡着这静思涯与鸳鸯河的传说,苏安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番天下行走,若论收获,他确实是盆满锅满,抛去戾气平息这件事不谈,单论元婴之境,就足以让天下修士,嫉妒的发狂。

要知道,修行一路,个人天分,努力,机缘,缺一不可。寻常修士,十年时间,方能筑基,再有二十年,说不定能聚气结丹,而元婴之境,就算是某些天赋出众的人,最起码也要花上十年半载的时光,更别说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困在结丹境,不得寸进。因此苏安短短不到三年时间,便如同做了火箭一般跳到元婴境,就算机缘资质再逆天,在别人看来,也会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心中难免嫉妒不解。

然而这些收获,此时此刻,却让苏安心中生不出半点兴奋的情绪,唯一的,只有那无穷无尽的落寞与迷茫。

这一路走来,他看过不少,见过不少,听过不少。

那山谷中与霍飞燕的相遇,然后遇到截杀,再亲眼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撑起那个硕大的家族。

再然后,那拓跋将军府中,见着那些被惨遭吞噬和沦为玩物的孩童和少女。接着于建宁王府见识过不理凡尘的龙虎山门人,最后,去过稷下学宫,那为苍生黎明谋求福祉的儒道正统,为一集私欲,造下如此滔天杀孽。

正道,邪道,凡人,修士,天道,苍生……

这些或朴素,若高大,或咫尺,或天涯的名词,在苏安脑海种翻滚不止。

心中有一粒萌芽,正在缓缓积蓄,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苏安心中有一种明悟,当那那一粒种子生出嫩芽的一刻,便是他心中,大道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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