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地下着,一刻不停息,我独自一人撑着雨伞站在公车站等候,心里面还在想着孙老师送我出门时叮嘱的话:“慕凌啊,画画要心无旁骛才能继续,如果心事太多,或者老想着和别人比,终究只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出不了大成绩的。”我不知道他看出我了些什么,还是我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话。
我必须承认,说到底,无非我就是嫉妒舒凝,她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尖尖上的地位不那么稳当了,而且她那股与世无争的气质硬是把我给比下去了。这还不光是在画画上,在班里也是这样,诺大一个世界,偏就都和她处一块儿了,这难道就是天意,或者说句不好听的,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狭路相逢呢?最可气的是也没见她把我放眼里,难道我不够资格被她视为对手吗?!哎,我是心胸狭窄了,这么小年纪居然就已经明白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情。
公交车迟迟不来,周末班次间隔总是这么长,越是落雨天越是折磨人,等得心都焦急了。老天爷却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心,雨反倒是越下越大,四面夹杂着阵阵大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吹散在空中。这初秋反倒像是回到了七八月里的台风天,风大雨大惹得人心里难受。我用力撑着小伞顶着风,却禁不住这狂风暴雨的侵袭,衣服鞋子都淋湿了,背包此刻估计都湿透了吧,这鬼天气!
我这边正嘟哝着,一辆黑色轿车从左侧驶来,然后缓缓停在了我的前面。速度很慢,所以水花只轻轻地飘起一点,还没溅起已然落下。怎么有人停在这儿?我疑惑地抬高伞,副座的玻璃窗摇了下来,一个清丽素颜进入我的视线,是舒凝的阿姨,她抬脸看向我,温和地询问:“是一起画画的同学对吗?你住哪里?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带你一程。”雨滴斜打在她脸上,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动作很优雅。
不知何故,我对她的印象很好,总不明白舒凝怎么就不能像她阿姨学习一下,如果是一样的亲切宜人,我也就不会那么不待见她了。在雨里淋得也有些时候了,我真有那么一刻想赶紧收了伞坐进去,可是当我往后座看去,正巧也迎上舒凝的目光,但凡她眼里有那么一丝暖意,我一定摒弃成见,尝试和她共处。可是没有,她还是那样一种不咸不淡的神情,好似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捎带不捎带我与她毫不相干。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我直觉一股凉意涌向全身,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寒毛竖立了起来。我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一紧。
她的阿姨还在等我答复,看着风打散了她的发丝,我倒反而略有些歉意了,赶紧说道:“不用了,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不顺路的。”
“没关系的,我们车开起来方便,你这么等着容易着凉。”她阿姨捋了捋发梢,悦耳的声音落在我心头。只是我眼角余光感觉到舒凝已经转头看向左侧窗外,因此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坐她家的车。于是,我固执地回绝道:“阿姨,真的不用了,我其实还在等人一起,所以你不用管我。真的!”
听我这么一说,她的阿姨微微笑了一下,柔声提醒说:“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一个小姑娘家,自己要当心一点。早些回家,爸妈会担心的!”
这话真让人舒心,我除了致谢告别以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车窗摇起,我目送着车逐渐驶远,一个伶仃瘦削的半身身影遮蔽在这磅礴大雨中。我想她应该也就这么孤独下去了吧,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情,谁会愿意与之相处呢?或者说,谁又能够呢?
到家已过了饭点,可是我没啥胃口,妈妈烧的毛蟹炒年糕也没吃几口,不知道是不是被舒凝的神色给噎的。
妈妈下午和徐阿姨去一家毛衣铺子,是徐阿姨的新推荐,说是这家老板自己摇的毛衣质地非常好,花色漂亮不说,价格也很公道,她一周前就约上了我妈。妈妈想着秋冬天是要准备些的,就应承着一同去了。
她们走后,我开始做作业,不知怎的,头有点重重的,脑子转不起来,一个字都看不进,题也做不出来。不会是因为今天心情不愉悦的关系吧,再怎么样也该不至于浑身酸痛没力气啊。
下午,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鼻涕也抑制不住地流,看来十有八九是着凉了,不会我这铁打的身体没扛不住吧。我不敢随便吃药,想着妈妈从小教育我的感冒了要多喝水、多排泄,于是我就一杯接着一杯喝,希望能够不要发出来。
妈妈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拿出锅碗瓢盆发出来的动静把我唤醒了,我说我可能着凉了,妈妈摸摸我的额头掌心说还好,就去帮我煮姜汤了。
看我不想吃,妈妈晚饭就简单地下了些面条,之后又给我灌了一些姜汤,让我早点睡觉。我乖乖地躺床上歇着,只觉得脸上有些热,还以为是姜汤的效用。到半夜里发现全身都烫了,果然还是发热了,我捂着被子想让自己发发汗,妈妈则是起身给我倒水。听着她不时的咳嗽声,我心里很是内疚,想着若不是自己生病,妈妈也无须这般辛劳,本就睡眠不好的她,如此更是睡不着了。本着一股愧疚感,因而心理暗示也就更强,默默念着要赶紧退烧、快快恢复,好让妈妈不用担心,想着想着就昏昏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