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损失了两个人,乌丸那拓依旧没改了封山搜谷的计策,反倒更增了兵力,恨不能在每一个突起的高地旁都给安排上岗哨。
对此北野寒沉了沉眸,私心对这位枭将死脑筋的坚毅态度多了几分考量。沈晴对此却不以为意,倒不是她觉得死了两个兵对这位将军没什么影响,她只是单纯地认为,那个姓乌丸的压根就没发现自己的部下少了两个。
也是因为如此,比起之前,两人的心不由的放宽了几分,仗着上次借来的两套军装,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层层封锁的山谷。
树林比起之前又是萧索了几分,枯黄的落叶覆了薄霜,脚踏上去,叶脉折断的声响清晰可闻。
沈晴竖起了耳朵,一双雪亮的眸子打了十二分精神的瞧着四周,不多远,一个五人的搜山小队赫然出现在两人视野之内。沈晴与北野寒对望了一眼,会意地各自颔了首。依然是沈晴,向前走几步,恭敬地拱手,“兄弟,哪个营里的?”
对面的人还了礼,“金刀。兄弟是……”
“北雁。”想也不想,沈晴脱口即答。
开玩笑,莫说是屡次交锋的乌丸那拓,就是素未谋面的北庭护卫长,沈晴也知道他手下有几班人马,各班又叫了些什么名号。毕竟百善楼的情报组织那可不是盖的。暗卫探子遍满天下,驿站岗哨千里连迭,消息自是通达。只是一想起百善楼想沈晴的眉头不由皱了一皱,那日软绝散一事她可尚是记忆犹新。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其他,沈晴抛却杂念,继续与那人攀谈,眼睛却在他的腰间瞄了几番,天公庇佑,果然发现了一卷羊皮图纸正亮铮铮地别在那人的腰带上惹人犯罪。
沈晴佯装熟络地与那人勾肩搭背的一道前行,一手却在背后不露声色地向着北野寒打了个手势。北野寒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也装作了了来巡山的跟上上前。
没走几步,只瞧见沈晴的手正悄悄地向这那人腰里的地图探去,却听见身后忽然一声闷响,沈晴心下一惊,再回头,北野寒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多年征战的反应没有落下,沈晴迅速镇定下来,一只手赶紧向自己的腰间探了探,却是探了个空。一抬眼,方见原来自己只顾全神去偷别人的东西,自己佩剑却不知什么时候竟被那个金刀营的人给拿了去。那人将剑在自己的手里转了转,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北雁营的人?你且告诉我一个卒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宝剑?”
沈晴眼眸一沉,一个箭步想要夺回佩剑,可脑后却是一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闷棍。
这次确实来的亏了,可临晕去之前沈大将军倒也没觉得有多怕,只是满心的不甘,不为别的,凭什么自己这名悍将手下的北野寒鸟用没有,那姓乌丸的傻大个手底下的兵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油滑老成。
沈晴眼皮一沉,不甘心地念了句,老天,啧,老天果然还是个瞎的。
狼营里,炽热的木炭在架空的铜盆里燃起篝火,红色的火焰跳跃明灭。拓跋燕的刀疤在火下映的分外狰狞。
一旁,乌丸那拓端了酒杯自斟自饮。铁塔一般的人穿了一身重甲戎装坐了正中,原先还宽裕的营帐登时显得拥挤狭小。
拓跋燕侧着头看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一仰头,满樽的浊酒一饮而尽。微眯了眼里露了几分精光,再抹一把脸,拓跋燕对着乌丸那拓拱了拱手,“燕某久闻乌丸将军大名,自是信得过将军的能力,只是……毕竟几天过去了,不知……”
“信得过就闭嘴等着!”乌丸那拓一脸不耐地扬手打断,“老子自有自己的打算。”
一席话说得拓跋燕脸上明显难看了几分,却又不好发作。虽然这要论军衔,自己的权利确是在乌丸那拓之上,可是这个乌丸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军衔这个概念,莫说他只是大王子钦点的大将军,便是大王子本人亲自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带高看了一眼去。
拓跋燕压下怒火,勉强提唇干笑了两声,又为自己斟了杯酒咽下。
正此时,账外忽传来一声通令,有人在谷中擒住了两个可疑的犯人。
不做声地相视一眼,乌丸那拓与拓跋燕匆匆从席间起身走将出去。
出了帐,各将士已经侯在校场,于江向着拓跋燕拱了拱手,侧开身,身后绑着的两个,正是沈晴与北野寒。
拓跋燕大喜,脸上的刀疤拧在了一起,“哈哈,乌丸将军果真好手段!待我秉明大王子,一定要他重赏将……”
不想乌丸那拓虎目一瞋,丝毫不给了面子,“大王子是哪个?我乌丸还真要不起他的赏!”
此言一出,校场各军士无不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出声。
台下的沈晴闻言也是吃了一惊,虽然这个乌丸一向直言不讳,却也不至无故当众说这种忤逆的话。颇是惊疑地抬眼望了望身边的人,北野寒虽然一贯的冷漠,面上却也是染上了几分迷惑。
台上拓跋燕也瞪圆了眼,语气不善,“乌丸将军此言何意!”
乌丸那拓瞥了他一眼,嘴边挂了几分嗤笑,一扬手,不远的一个营帐后,一个绿衣女子被两个侍卫带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几日没了音讯的丫头,秉烛。
秉烛一见自家小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校场里,登时红了眼圈扑上来,拼尽了气力推开她身旁的守卫,边哭边解开绳索,“小姐,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简直,简直……”
沈晴也是又惊又喜,往一旁努努嘴,忙不迭地安慰,“行了,行了别哭了,快先给你家姑爷把绳子解了。”
拓跋燕可没心思看这出主仆重逢的苦情戏,压低了嗓音上前质问,“乌丸将军这是何意!那可是我北庭的叛臣,你竟……”
乌丸那拓也不理,只低头看了看场中的丫头,“你!告诉拓跋将军你那晚看到了什么!”
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等这个野熊一样的右统领出口质问,秉烛还是惊得花容失色,一双惨白的手不由地抓紧了沈晴的衣袖。沈晴还未开口,却听见北野寒便悄悄靠近了自己的耳朵低语,“让她去。”
沈晴思量了一番,终是松了手。
秉烛一步三回首小心地挪上前,深吸了口气,跪下,“回将军,遇袭那夜秉烛与小姐走散了,等再找回来想去找左统领询问小姐消息,却不想,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只管说于那个拓跋将军听!”
秉烛低着头,依旧吞吞吐吐,“看见,看见是拓跋将军拔剑杀了,杀了左统领。”
拓跋燕闻言大怒,“大胆逆贼,竟敢出口中伤本将军,来人啊!还不速速将这叛贼拿下!”
乌丸那拓一声断喝,“我看谁敢动!”
方欲上前的士兵停了脚,面面相觑一番,又低下头退回来时的队伍。拓跋燕心下一凛,预感大事不妙。
台下,解了困的北野寒四顾校场,只见拓跋燕带的队伍被乌丸那拓的大军层层包绕,铁水一样的人墙密不透风。只消一声令下,那拓跋燕便是插翅恐也难逃生天。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结,狼营里鸦雀无声,只一面招摇的狼旗猎猎作响。一旁看戏的沈晴倒不嫌事大,悄悄地拉着北野寒站远了些,叽叽喳喳地扇风点火,“好你个拓跋燕,枉左统领当初那样信任你,你怎么狠得下手去杀他。”
说罢又抬头一脸愤慨地望向乌丸拓跋道,“乌丸将军,左统领对您这个兄长的尊敬可是大家伙儿有目共睹的,而今令弟惨死于贼人手中,还望将军给左统领讨个公道。”
一番话毕,竟唬得身后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号声,“替左统领讨回公道!替左统领讨回公道!”估计是很多人都对左统领的死因心有疑虑,尤其是左统领旧部,声音越来越响。
沈晴得意地向着北野寒仰了仰下巴。北野寒看得愣了愣,一副冷眉不觉蹙紧。每当他以为自己看透了这个大齐的女将军的时候,她又总有崭新的一面让他他眼前一亮,可他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多一个自己看不穿的对手,所以......到底还是应该趁现在一切未晚杀了沈晴的吧。
不同于北野寒,台上两个的交锋远不止发生在心底,就连目光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又危险。
“这样看来,乌丸将军是想要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话也不肯信了我燕某了?”
乌丸那拓冷笑,“那个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可拓跋将军的为人我却是早有耳闻。”
两人的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微妙,台下的兵卒握紧了兵器,摒住呼吸,深怕一个不小心场面便会失去控制。
正此时,台下忽有一人向前踏了一步,高喊,“乌丸将军,三思!三思啊!”
沈晴循着声音看去,说话那人正是拓跋燕新招的军师,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