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者是于江,拓跋燕的神色变了变。
毕竟前几****确实曾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于他,若不是于江世故教他堪堪混了过去,怕是现在悬着狼旗的旌杆早就换上了他的脑袋。此番他却上了前来,怕是见自己现在势单力薄想要反戈一击了。
果然,于江又向前走了几步,向着乌丸那拓一拱手,“回禀将军,那丫鬟确实所言非虚,在下那夜也刚好目睹了拓跋燕用自己的佩剑刺进了左统领的胸口。”
铁证如山,乌丸那拓大怒,抽出自己的佩刀便要挥下,于江却又忽然高喊,“将军且慢,将军且慢!”
“有什么要慢的,你也说了,是他杀了我兄弟!这笔账我乌丸那拓自是要与他分算清楚!”
拓跋燕向后退了一步,也抽出了腰间的刀,“好!我倒讨教讨教乌丸将军的手段!”
沈晴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人期待一场龙争虎斗的精彩表演,忽觉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回首,见北野寒正悄声附在她的耳边,“走。”
呼出的热气撩着她的后颈莫名地痒,沈大小姐心神一漾,“嗯,都听相公的。”
北野寒老腿一抖,险些没摔在了地上。拽住满面娇羞的某人,北野寒一路畅通无阻,悄悄地从校场的空地溜了出去。
倒不是其他人眼瞎,没瞧见他们两个溜了,只是这两位主帅一出来就大眼瞪了小眼完全无视了校场里困住的两位,搞得大部分士兵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刚刚被捆着的两只姓甚名谁,也便懒得去管,毕竟还是讲武台上的光景更引人瞩目。
两位将军的利刃险些就要撞在一起,于江忙不迭爬到台上,一张小脸累的煞白,“乌丸将军,乌丸将军!且听在下把话说完。”
乌丸那拓看了看眼前一脸怒容的拓跋燕,又环顾了整个兵营的战力部署,不怕拓跋燕跑了,于是不耐烦地向着于江一挥大手,“赶紧讲,讲完立刻滚!”
于江松了一口气,向着乌丸将军作了个揖,“其实,那夜拓跋将军确实是刺了左统领,可是,拓跋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乌丸那拓脸上怒意更盛,“狗屁!立刻给老子滚开!”
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加架在了脖子上,于江脸色吓得惨白,却依旧舍命挡在拓跋燕面前,“乌丸将军,乌丸将军。拓跋将军那一剑实是好意,那时候左将军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啊。”
乌丸那拓的刀刃往下压了几分,于江吃痛地皱了眉,鲜血从刀刃的位置浸染衣襟。于江额上起了细密的汗,嘴里依旧解释,“左,左统领是被人毒死的。”
乌丸那拓愣了愣,手上不由一松,“毒?”
于江咬牙按住伤口点了点头,“对,毒。”然后向着身后一挥手,“来人,将那东西呈上来。”
于江的营帐帐门打开,里面走出的侍卫捧着一个锦木托盘走上前来,盘中赫然放着一把黑色的箭头。
于江指着箭头解释,“此箭所淬之毒乃产自巴蜀的一种阴狠的毒药,七断魂。凡中此毒者,必受锥心,裂胆,断肠,折骨等七种人间至痛之感,且无药可解,直至中毒者气绝身亡。”
乌丸那拓皱了皱眉,又问,“什么意思?”
于江伸手指了一指箭头,“这便是从左统领后背的伤口取出来的。”
乌丸那拓上前拿起箭头仔细端详,于江慌忙拦住,“将军小心,此毒见血即封喉。”
乌丸那拓眼眸沉了沉,转眼看向拓跋燕。拓跋燕一脸慨然地回望,顺着于江的话说道,“左统领仁厚,一向与我兄弟相称,我也确实杀了他。可是我拓跋燕并不后悔,如果让再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结束他的痛苦。”
乌丸那拓眯着眼,低下头,沉默良久,最终向拓跋燕伸出手,“以后,你依旧是乌丸跻的兄弟,也是我乌丸那拓的兄弟。”
拓跋燕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任乌丸那拓举高自己的手臂,听讲武台下,众士兵振臂欢呼,声势浩天。
拓跋燕环顾台下,场中却不见了沈晴与北野寒。正要讯问,却听乌丸那拓拿着箭头又问于江,“那,你可知此毒是谁人所下?”
于江一拱手,抬眼看了看拓跋燕,“在下以为拓跋将军的推测该是正确的。”
“哦?”
于江向前一步,附在乌丸那拓耳边悄声道,“二殿下,北野寒。”
乌丸那拓神色一冷,再看台下,却哪里还有两人的踪迹。于是大怒,“你们眼睛都是瞎的吗!那两个人去哪了!”
众士兵面面相觑,缩起了脖子,没人敢吭声。
乌丸将军又抽出宝刀,一声厉喝,“给我继续追,再遇见两人,杀无赦!”
拓跋燕面上露了喜色,向着于江点头致意,于江点点头回礼,再低头,嘴角几不可察地悄然扬起。
再说中途溜掉的两人。
沈晴完全没有大难得脱,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一路冷着一张脸,一双凤眸狠狠地盯着北野寒。
北野寒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沈将军这是何故?”
沈晴冷哼一声,“你想逃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北野寒一愣,住了脚回头望着她,“不然呢?不逃跑我们离开校场干什么?”
沈晴脸色微红,“当然......当然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啊。”
北野寒一眯眼,联系前后似是想明白了些什么,不由跟着红了脸,忙一言不发地转回身继续赶路。沈晴追上,又抱怨,“早说是逃跑,你让我回去拉上秉烛一起也好啊。你不在乎你的夏荷,我可记得我的秉烛。你怎么能让我再丢下她一个人呆在那个龙潭虎穴。”
北野寒却偏过头安慰,“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话没什么实际用处,沈晴还是心中一暖,嘴角不由扬高了几分,“没想到二王子也会安慰人。”
北野寒愣了愣神,又道,“我没安慰你,我是说真的。你的丫鬟不会有事,于江会照顾好他。”
沈晴一咧嘴,敢情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想也是北野寒那颗心就是冷的,什么时候方懂了说些好听的话安慰安慰自己。再一转念,忙又问,“什么意思?于江怎么会照顾她。”
“我们选择那时候离开便是他向我打的手势。”
沈晴闻言几分地不解眨了眨眼,“于江不是拓跋燕招的军师吗?怎么会帮我们逃脱?”
北野寒也是不解地皱紧了眉,“不知道,想必这人来历没有那么简单。”
沈晴不明就里地点点头,然后眯着眼老鸨一样上下打量着北野寒,戳戳那人的肩,“哎,你说会不会是他看上你了?”
北野寒一楞,“你满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然后又丢一句,“我倒是觉得他是来帮你。”
“嗯?为什么?他可是冲着你打的手势。”
北野寒低头睨她一眼,“他是向你打的。冒着危险连做四次逃得手势,可某位将军却全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只顾傻笑着站一旁盯着台上的两个看戏。”
沈晴脸色更是红了几分,“干嘛?我...我这不知道你会盯着点周围我才放心看得戏嘛我。”说罢忙换了脸引转话题,“哎,那你觉得于江到底是那边的人?”
“不知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北野寒望了望眼前的树林,皱紧了眉头,“看来只能随便先出了这个树林再找人问路了。”
沈晴却狡黠地一笑,“二王子不必烦恼。”说罢便从腰间掏出一张地图来递上。
北野寒面上又添几分惊疑,“你怎么拿到的?”
沈晴无所谓地耸耸肩,“偷来的喽,还有这个。”沈晴扬了扬手。北野寒这才注意到那把配剑也早已经回到她的手里。见他面露惊色,那人又得意地向前蹦了两蹦,“如何?够不够?不够还有。”
说完那人又往腰里一掏,竟又拿出四五张地图。北野寒着实是愣住了,“你拿这么些地图做什么?”
沈晴不在意地撇撇嘴,“只偷一张地图他们便要绑我,那我偏要多偷几张,看他又能奈我如何。”
北野寒手上抖了抖,私心里记下了这人的有仇多报的小孩心性,又忙低头想了想自己之前有没有什么得罪了她的地方。
再一看沈晴得了个小便宜便洋洋得意的样子,估计估计这人的报复比她本人还要幼稚,也便懒得再想。正要迈步,却见沈晴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你,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北野寒抬手一拭,固然手上染了红。结果自己还没有多担心,反倒是沈晴一脸地紧张,说话都带了颤音,“北野寒!你不是说上次是最后一次发作吗!现在又,又怎么了!”
北野寒看着她眼圈忽然红了,像极了只兔子,于是咧嘴冲她一笑,“没事,不碍事。”
沈晴却咬牙发了狠,“最好不要有事!你要是敢再毒发我一定杀了你!”
北野寒心里莫名欢喜,望着那人的眼睛点了点头,“嗯。”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蒙了一层红,两行赤红的血从北野寒的眼下流出,沈晴慌了神,“北野寒!”那人却没了反应,软绵绵地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