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所,我疲惫不堪,拿着那份清单看了半天,又让负责户籍的黄月梅在系统里查了他们的身份证号,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姓氏性别祖籍好像都是随机的,根本没有任何规律。黄世民的亲人只有他哥哥一家,但是他哥哥为啥不回来,还要用别人账户偷偷转账救援弟弟呢?那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我下了楼,方浩正在那打电话,十分兴奋,应该是在和姑娘,黄月梅正在织毛衣。
“黄月梅,黄世忠你知道吗?”我问。
“不知道。”
“她那时候估计才十来岁吧,当然不知道咯。”赵兵说完提起水瓶,倒了杯水。
“你当时多大?”
“我跟黄世忠是初中同学啊!那时候他成绩好,长得也不错。”
“他为啥出去了就不回来?”
“不敢回来吧,他害死了镇长的儿子。”他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情况?”我有点惊讶。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当年呢,那女孩是初中校花,上了高中后,镇长的大儿子和黄世忠都看上了她,两人斗得不可开交,打过几次架。高中毕业后,两家人都去提亲了,女孩家是无所谓,反正两家人父母都是村长,家境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了啥,黄世忠带着女孩就走了,然后镇长大儿子去追的时候,骑摩托出了事故。”
“那他这么多年不敢回来,是不是怕镇长报复?”我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会这么想,但镇长不是那种人嘛。”
“都已经十几年了,我叔现在已经是镇长了,是大官,怎么会找他麻烦,他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回来,怕被人骂而已。”方浩接完电话回来,插进来表述意见。
“你当年多大?”我问。
“十二岁啊。”他说。
“那你发表个屁的意见。”我骂道。
“他是我叔,我当然要发表意见啊!”方浩争辩道。
“那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怎么回事,黄世忠要逃出镇上。”
“肯定是他抢了我哥的女人呗。”
“女人是能硬抢的吗?你以为自己活在两百年前啊?你牛高马大的,咋不抢个媳妇给我看看。”
方浩摇头晃脑的,耷拉着脑袋,掏出一支烟,没有说话,坐在门口板凳上抽烟,但是今天并没有太阳。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父母在哪?”我问。
“女孩叫张佳茜吧,父母早就搬走了。”赵兵回道。
“是搬去跟她女儿一起住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
我点点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眼睛虽然是闭着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我为什么会怀疑黄世民跟这件案子有关联?或许我是在怀疑精神病院,假如凶手是精神病院的病人,那里面的工作人员应该会慌张才对,病人能跑出来咬死人,在里面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总有发病的时候,但那天照顾病人的护士好像很淡定。就算是精神病人作案,长泽正雄可以将他交出来啊,反正病人犯病,跟他又没关系,他有隐瞒的必要性吗?
似乎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一直睡到肚子饿才起来,但是没啥吃的,我看看手表,现在才七点多,应该还有商店没关门,总能买点吃的。
下楼的时候发现灯是亮着的,我第一反应是不是遭窃了,所以十分谨慎的下了楼梯,还顺手操起墙边的棍子,所里的人可从来不会在这里呆到天黑还不回家。当我走到办公区的时候,发现方浩一个人躺在椅子上喝酒抽烟,看上去还流泪了。
“你小子咋了?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哭哭啼啼的。”我问。
“别管我,我今晚睡在这里了。”他矫情的像个娘们。
“睡在这里?只有一床破被子,冻不死你丫的。”
“冻死拉倒。”他说完又喝了一大口白酒。
“那就随你了。”
我出门逛了一圈,幸好还有小卖部没收摊,买了两桶泡面两斤鸡蛋。回到警所,他在那拿着手机打电话,对方应该是没接,他拨过去,对方挂掉,他又拨过去,如此反复,我懒得理他,刷锅烧开水。
“你要吃泡面吗?”我问。
“来一桶吧,肚子很饿。”
“失恋了吧?”
“女人都是王八蛋,白眼狼,说让我在老家等她,结果她居然找野男人。”
“你女朋友?”
“废话,不是我女朋友,我哭什么哭啊!”
“赶紧哭吧,然后把眼泪擦干净,水很快就烧开了。”
他没有回话,依然在那不停地拨着号码,三分后突然气急败坏的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不用问我也知道那女孩子把他拉进黑名单了。我将面煮好,又煎了两个鸡蛋,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抽着。他一声不吭,我抽着闷烟,虽然没什么话可说,但其实还不错,一般这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面。
“好了,过来吃面吧!”我说。
方浩坐过来,看着面发呆。
“快吃,别一脸没出息的样,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男人这辈子不经历过几次失恋,那岂不是永远都是****?”我骂道。
“我宁可当****,也不要失恋,本来说好过年结婚的,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她就没了。”
我懒得理他,吃了几口面,觉得反胃,便不想再吃了,方便面这玩意儿我真是吃腻了,闻到味道都想吐,但我又能吃什么,不太会做饭,还怕麻烦。方浩倒是像八辈子没吃过方便面一样,大口大口地吃着。
“你不吃了?”他问我。
“没胃口。”
“那给我吧。”他说完把我碗中的面倒进他碗里,几口就吃完了,连汤都不放过。
“你吃完回去吧,这里根本没法睡,难不成你想跟我睡一张床?”我问道。
“我可没那爱好,还是回去吧!”
他吃完打了个饱嗝,点了一支烟,起身拿着手机便走了。我将面碗丢进垃圾桶,出门倒垃圾,准备锁门时,方浩又骑着摩托车跑回来了。
“回来干嘛?”
“老大,天这么黑,我不敢走啊,能不能开车送我一程?”他求道。
“我可没这闲情雅致,车子借你开吧。”我将车钥匙掏出来递给他。
“我不会开车啊!”
我看他那苦苦哀求的怂样,我只好同意了。
他上车就准备呼呼大睡,我想从他口中探探风,这小子应该不算坏,还可以拉拢下,不然天天跟镇长打小报告,我都没法独立调查。
“别睡了,不然你就自己回去。”我说道。
“好,不睡。”
“你家有多远啊?”
“开车很快,最多二十多分钟。”
“那就是说来回要一个小时咯。”我有点不爽,这夜路估计一个小时都打不住。
“大晚上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不敢走夜路啊,你看镇上有谁敢大半夜出来。”
“是因为最近这两年饿死鬼的传闻吗?”
“是的,齐峰一家三口的事大家也说是饿死鬼的报复,越传越邪乎,原因就是当时他非要调查这件事。年中人口普查,我们镇迁走了七百多户,近三千人口啊,本来人就不多。很多人没钱都搬到别的镇上去住了。”
“镇长没有想对策吗?”我好奇地问,如果这种事他都不关心,我真怀疑他这镇长是怎么干下去的,难道就因为他跟长泽正雄熟,县里不敢动他?
“怎么没想过,但是传言这种事,有啥办法?镇长只能交代我们,没有充分理由,不给转户口,但实际上大家只是搬走,户口转不转都左右不了。而且的确经常有人看到深夜有饿死鬼四处晃荡,最近黄旗村的案子出来,估计很多人又要想办法搬走了。”
我点了一支烟,车子进入小路,路况非常差,坑坑洼洼的,方浩个儿大,过深坑的时候,车子好像擦到地盘了,这车的减震器好久没换了。
“你跟镇长什么关系啊?”我问。
“也算不上很亲,我跟他老家离得很近,又是共一个族谱,我从小都是叫他叔的,后来他当上镇长也发财了,联系就少了。我当警察也是他帮我介绍的,我爸妈在精神病院打扫卫生,所以我们还是很感激他的。”
“你爸妈有跟你讲过精神病院的事儿吗?”我问。
“没啥好讲的,那里面都是疯子。”
“比如精神病院发生过有关咬人的事儿吗?”
“没有啊,你不会怀疑这是精神病院的人干的吧?”他看着我问。
“你觉得有这可能吗?”
“应该没有,医院管理很严的,我爸妈进出都要登记的,里面的病人哪会这么容易出来?”
“那上次的病人咋回事?”
“应该只是意外吧。”
“不要跟镇长说我怀疑医院的事。”
“为什么?他是镇长,什么都可以知道的。”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还他妈是你领导呢,你还想不想涨工资了,在没请示我之前,你永远不要说出去,因为案件调查需要独立,镇长想知道什么,自然会问我。对不对?”
“好吧,看在你今晚送我的份上,我就不说件事了。”
这小子还挺能,居然敢威胁我。“以后所有事都不准打小报告。”我说道,他却装作没听到一般。
这时车子被坑进深泥坑,花了吃奶的劲儿都没爬起来,熄火后怎么都打不着。
“下车去推。”
“不会吧,乌漆抹黑的,让我下车啊?”方浩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坐在那里,屁股像被胶水粘在座椅上了,就是不肯动。
“要么你自己走回去,我大不了走路回镇上。”我威胁道。
他不情愿的下了车,我也下了车在驾驶位推,我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车子终于爬出来,我坐进去,对方浩喊道:“继续推,等我打着火了再上来。”
“好……你……快点。”方浩踹着粗气喊道,然后拼尽全力推着,这时候他的个头才体现出来优势。推了十来米,车子突然不动了。“你他妈倒是继续推啊,关键时刻掉链子,前面有个小下坡,快点!”我喊道。
但半天没动静,我往后一看,方浩不见了,接着便听到他的惨叫声,我听声音不对劲,连忙从车里冲出来。方浩被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按在地上,那家伙穿着不知是灰是白的破外套,昏黄的尾灯看不清,张开嘴巴想咬方浩脖子。
“老大,救我……”方浩双手使劲掐着那家伙的脖子。
我冲过去一脚踹在那人头上,他却好像不怕痛一样,又翻身起来将方浩压在身下。我决定下重手,袭警是重罪,更不允许别人伤害我的同事。我用膝盖使尽全力撞向他的面部,鼻血顿时喷了方浩一脸,我又一脚将他从方浩身上踹开,趁机将方浩拖过来。当我准备回车拿手铐抓人的时候,那家伙不顾重伤地迅速翻身而起,将我撞个四脚朝天,他嘴里发出尖锐刺耳地嚎叫声,爬起来猛地扑向我,我就地一滚躲过了,顺手摸起一块石头,那家伙再扑过来的时候,石头重重砸在他脑门上,直接将他砸趴在地上。
方浩已经吓得哇哇大叫,跑得不见人影了,这时候听到狗叫声,那家伙从地上爬起来钻进树林里。我追了过去,没带电筒,就连手机都放在车子里,树林太黑了,根本看不见,跑了不到二十米,我们都被树根绊倒在地,我的膝盖估计撞到石头上,痛得我冷汗直冒,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只听到脚步声已经远去。
“操!”我骂道。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让人逃跑了,我今晚要是带了枪就崩了他,哪怕是带了手电筒,就算追他一整夜也要逮着他,这家伙居然不怕痛,头被石头砸破了,居然还能腿下生风地逃走,而且他摔倒的时候,爬起来的速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尤其是受重创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