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中,郎曈曈调到半天轮休班。原本安涌灏计划好约她去看电影,而仝一全前天晚上参加完同学会一个电话带给他,把一切都给打乱了。他事先倒是知道仝一全会过来,可仝一全也说了是同学会,所以他也没有急着说要和仝一全见个面。而现在仝一全主动约了他,他解释了半天,但仝一全还是希望他能过去,似乎还不愿意耽误的样子。仝一全也不告诉他是什么事,而且还不让他带上郎曈曈。安涌灏很是无奈,但又觉得拒之不恭,于是向郎曈曈说明了情况,郎曈曈很理解他,只让他放心去。
仝一全把安涌灏约到文圣街上次与高翯见面的那家咖啡馆。咖啡馆的这个时段人比较少,一进门就听得正在播放“One Man’s Dream”,现在播着后半段激奋的部分,安涌灏驻足听着,播放完后才找仝一全的座位。坐下后,他点了一杯拿铁,然后和仝一全聊起了刚才的曲子,“你专门约我过来赏析‘One Man’s Dream’?”
仝一全说:“我听过很多次了,要说赏析也不是立马顿悟的事情。你听完了才过来坐着?”
“对,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
仝一全笑了笑,“你能听出一些什么?”
安涌灏说:“重复的旋律,不一样的感觉。你要再对我说一遍这就是人生和梦想?”
仝一全说:“我没有去调查雅尼是源于什么而创作,只是个人觉得喜欢这种单纯却又充满进步与反思的循环。说成功就是不断地执着于一件事情,包括勾勒——试探——思索——振作——拼搏——怀疑——坚定——坚持——绽放……直至最后融入大千世界的万千心灵,形成耀眼而无形的光彩。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读书来作比喻,而成就则是古人说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安涌灏回味了片刻,说:“什么道理都简单,但要做起来就是怕一曝十寒。你提到这首曲子,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谈谈执着?”
“有什么不可以的?”仝一全反问道:“不过凡事都有前提,只要不偏离道义这个核心思想,即使被人说三道四,同样需要坚持。”
安涌灏觉得仝一全的话有些雾里探花,抓不到自己立马能明白的实物,问道:“感觉有些绕,你能不能说得直接一些?”
“好吧,我就直接进入主题。”
这时安涌灏的拿铁做好了,他刚喝了一口,仝一全就单刀直入说道:“关于田媖的。”
安涌灏的身体震了一下,不知仝一全怎么会谈起这个事情。仝一全看了看他的反应,没等他回过神,接着问道:“你多久没和她联系了?”
安涌灏说:“一年多,快一年半了,自从我联系不上她。”说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她?”
仝一全说:“昨天我见到她了,已经结婚,新郎是我的大学同学。”
安涌灏又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仝一全说:“快两个月了,高翯对我说的,你应该还记得他。”
安涌灏又是一愣,但很快平静下来,“她到了结婚的年龄,嫁人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和她前年就结束了,你也是看着我怎么从阴影中走出来的。”
仝一全问道:“你现在的女朋友怎么样?”
安涌灏说:“我很喜欢她,她很单纯、善良,而且,有一种坚韧的气质贯穿着她——本来我想带她来的,可是——你说让我自己过来。”
仝一全说:“不错,因为今天我要和你谈的是田媖。”
安涌灏又瞪了下,仝一全问道:“她回国后没有主动联系你?”
安涌灏摇摇头,仝一全回想了一下,说:“也是,她以为你毕业了,看来他的爸爸妈妈什么都没对他说,而你,也彻底把她淡忘了,连历史学院都不去。”
安涌灏说:“那是人家的事了,我还有什么好谈的。见着面,打打招呼,还能做做朋友。”
仝一全也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你就真放弃她了?”
安涌灏有些无措,以前仝一全也有严肃的时候,但都是说些让人走出心理阴影的教词,可不知为何今天会扯到自己好不容易看开的事情,而他的表情又不像在开玩笑。安涌灏不知该说什么,仝一全接着说:“她虽然领了证,但还没有办婚礼,你就不想再去试试?”
安涌灏这回更加猝不及防了,仝一全见他有些慌神,说:“可能我问得太直接,也让你一时难言以对。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安涌灏十分迷惑。仝一全是过着跨国婚姻生活的人,对这些专有名词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一向尊重别人的他会说出这么奇怪,甚至带有挑衅和无耻的味道。
见安涌灏半天不说话,仝一全说:“你说了,你喜欢你现在的女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对以前的女朋友尽完责任。虽然——虽然颇有无奈的是她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安涌灏想着自己够坚强,可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心里有些隐痛,问道:“多长时间了?”
仝一全说:“也差不多她结婚的时间。”
安涌灏有些慌愣,仝一全说:“我都没料到咱们会这么有缘分,先是一个你,然后是一个她。”
安涌灏定了定神,说:“那没什么,若说无巧不成书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她开始她的生活,我寻找我的将来,即使是一家人也再正常不过了。”
仝一全没说话,安涌灏接着说:“仝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叫来专门说这个。田媖确实是我的前女友,而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新女友,同时,田媖的丈夫一个是你的老同学,我和他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选择个立场,到底是为了谁?”
仝一全说:“我没有什么立场,只是——只是还想对你说一个人。”
“谁?”
“你记得姚露璐吧?”
“当然记得。”安涌灏说:“你的麦临旅舍里帮你管财务的露璐姐。”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我一般大了还不嫁人?”
安涌灏有些纳闷,说:“我哪儿知道,这种事情是别人的隐私,直到我回须埠她都没说,你也没提起过。”
仝一全喝了一口咖啡,说:“我就不绕了,田媖的未婚夫是我的大学同学,叫宋孝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但单从姚露璐的事情上讲,他的为人有问题。”
安涌灏急忙问道:“什么问题?”
仝一全说:“我不知道田媖怎么欣赏他,也许名字就显得比你有吸引力,你看看。”
仝一全说着将宋孝懿给的名片递给安涌灏。安涌灏自言自语地琢磨了一下,“孝”和“懿”都是好字眼,本来他不认识那个人叫什么,但仝一全一说也能立马想出来。仝一全说:“这个人完全没有责任,自私,而且他的自私曾经让姚露璐身陷囹圄。”
“露璐姐进去过?”
“不错。”仝一全说:“我们毕竟是同学,和宋孝懿的关系,虽然不像上次醉抢你电话的高翯。这个人挺勤奋,人缘也好,也孝顺,在田媖眼里或许就是踏实上进的典范。可他有个大问题,就是自私。不懂得情感,和你以前有些像,某种意义上的追求成功却有些不择手段,你是想什么事情都来自己证明,但他呢,明明害了别人却不认账。”
安涌灏愣了一下,仝一全继续说:“我没有针对你前愆的意思,只是——我觉得这么说你的体会会深一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宋孝懿这个人,你要说他可怜也对,但是他只把帮助他的人作为工具,从来没有想过承担。姚露璐你了解,是我们的校友,他们两个好上了,毕业以后在一家公司当会计,宋孝懿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不久之后得到了留学名额,但还是需要自己掏一些钱,根据他当时的条件他没有这个能力,在和姚露璐商量了以后姚露璐说自己去想办法,于是正道歪道都想过,除了贡献自己大半的收入,还主动陪酒,甚至到夜总会加班,为了让宋孝懿能够在国外拥有好的学习条件,她想尽各种办法凑钱,但还是不够,于是——她动用了自己的工作关系,侵吞了公司二十多万的公款。不久之后查出她由于常年大量饮酒,得了肝病,落下了终身病根,更糟糕的是侵吞公款的事情东窗事发,被判了几年,好在后来办了保外就医,也就是在四年前,全部服刑期才画上句号。”
安涌灏仔细却显惊悸地听着,没想到姚露璐竟有这样的经历,仝一全接着说:“也许有人会说她活该,也许有人说她痴情忘了理智,随便吧,确实不能因为她的这些无知而让宋孝懿去百分之百地负全部责任。但是宋孝懿太自私了,姚露璐贪污了公款后自然要查出钱财的去向,在律师的左右劝说下她终于说出了是给男朋友宋孝懿拿去留学,可是宋孝懿一味矢口否认。每次姚露璐给钱都是拿现金,所以银行里根本没有记录。宋孝懿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安涌灏问道:“即使是这样,宋孝懿要是通过银行,或是交钱的时候警方认真跟进一下不就知道了,你不是说他家庭情况不好吗,这么多钱怎么来的肯定说不清,难道这很难?”
“谁没有想到过!”仝一全说:“但是事情太巧了,宋孝懿一手做着自费的准备,一手又申请奖学金,经过层层评估最终他得了奖学金,所以一切费用突然变得合法,你说是姚露璐给他的钱拿去留学了,可人家就说没有,辩方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至于那笔钱,如今也没了下落,但我猜是被宋孝懿藏着,他怕姚露璐拖累他,而姚露璐辛辛苦苦为他贪得的学费就成了去向不明的钱财,而后姚露璐也没有精力再做什么辩驳,她也认了,还背了不少骂名。”
安涌灏有些后背冒汗,问道:“后来就没有查过,或者姚露璐出来后没有找过宋孝懿或者他的母亲。再说了,法院即使要定罪,赃款的去向也得弄明白才行,她就不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权利?”
仝一全说:“最信任的人都背叛自己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和抗争的。宋孝懿的母亲她和她的律师都找过,可是在宋孝懿的一味否认下也没有办法。宋家从前的日子不好过,好不容易宋孝懿成才出头了,怎么能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毁了家风。别看这些穷苦人可怜,但也有可恶和封建的一面,姚露璐为了给宋孝懿凑钱跑过很多不干净的场所,违法犯罪的事情也做了。断章取义后再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老太太能不站在儿子一边,至于说她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就一目了然!
安涌灏自言自语道:“田媖嫁的竟然是这种人,而且她不知道!”
仝一全说:“这事情和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扯到宋孝懿和田媖,我有必要提醒你。”
安涌灏心里有些乱。和郎曈曈相处的日子,田媖已经完全淡出他的生活。而现在,如果仝一全说的是真的。田媖又将在他未来中扮演一个新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