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借着元旦和周末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长假,而对于大多数学校而言,休班时间还是遵守假日办的安排,在元旦小长假和周末之间的那个周五依旧走正常的教学计划,而且周末结束后,就是两周的学期期末考试时间,完了就是假期,因此也就不计较这奇葩的休班方式。
田媖父亲田岳川这几天到北京参加研讨会,历史学院只有母亲穆彤在着。在前面几天,田媖和丈夫宋孝懿除了参加宋孝懿的大学同学会,两人还到香港买了些东西,但田媖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只是由于是事先安排好的,出于对丈夫的尊重,她没有提出表现出任何明面的急躁。
元旦刚收假,她就按捺不住自己,到学校找母亲。田母此时和几个研究生在办公室,正在指导论文,见田媖来找自己,田母还是先对学生提出指导意见,让她等了一个小时,才和她说话。
“媖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田媖问:“妈,你和爸为什么不告诉我?”
田母一听猜出她的所想:“你是说安涌灏?”
田媖没有点头,没有开口,田母看出了她默认的回答,说:“你在新西兰在了这么久,本来我也不想和你说,再者,你现在已经嫁人了,不应该想过去的事。”
田媖说:“这不是什么过去的事,安涌灏毕竟是我朋友,他休学,没有毕业,你们总得和我说一声,为什么对我什么也不说?”
田母想了想,说:“既然如此,你想见他倒也未尝不可,他还住在原来的宿舍,和他们学院去年大一进来的。”
田媖转过身就要走,田母叫住她:“你想和他说什么?”
田媖说:“就当朋友聊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他也是无辜的,我想,这么长时间,他也应该有所改观了。”
田母说:“你去吧,就当是普通朋友聊聊。”
田媖刚要走,但这回她自己停下脚步,问道:“妈,我应不应该告诉他——我已经结婚的事?”
田母说:“你迟早都要告诉他,早说完说不都一样,而且,他也有了新的女朋友,说了也没什么。”
田媖有些意外。田母说:“他几乎天天都陪着他女朋友,你要是在宿舍找不到他,就去留学生公寓找。他女朋友叫郎曈曈,是那里的服务员,以前和张国贤张老师还很熟,你去那里找就是。”
田媖离开母亲办公室,听说安涌灏有了新的女朋友,她感到意外的同时却也为他高兴一些,说实话,他还担心安涌灏要是还单身,会不会表现得激动。
田媖在7号楼和留学生公寓都没有找到安涌灏,也没有见到郎曈曈,一问,才知道今天轮到郎曈曈休息,而至于他们两个去了什么地方,别人也不知道。田媖拿出手机,在她的通讯录里,安涌灏是早就没了音讯的人,在11年出了傅平炎那档子事后,安涌灏曾一度不停地联络她,但她始终没有理会人家。直到他从仝一全那儿听说了安涌灏的消息,她才知道安涌灏回到须埠后也没有主动找她。或许是因为有了新女友的关系,或许是他真的淡忘了自己的原因。
郎曈曈今天休息,早上两人正要准备去滑冰,安涌灏接到王春耀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想出院回家养着,让安涌灏带郎曈曈去医院一趟。安涌灏把实情告诉郎曈曈,郎曈曈也没有拒绝,两人这会儿正在第三医院。
面对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郎曈曈,王春耀半天说不出别的。他说要出院,安涌灏看他腿脚不便,还让他再多休息半个月,正好那个时候****立也考完期末考,可以有充裕的时间送他回去。王春耀告诉安涌灏,学校放假后,****立的企业见习一直要到春节放假才结束,也腾不出什么时间,他已经和一个老乡和工地老板说好了,让人家送他回去,至于人家的误工费,由他从肇事司机和保险公司支付的赔偿中支取一部分。****立今天不休息,他也不想打扰****立,而且要是同一天先后见到****立和郎曈曈,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看郎曈曈的神态,王春耀感觉到郎曈曈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原谅他们家人对她母亲曾经的伤害,自己更不好对她说什么。而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立,由于****立的奶奶还活着,他不好对****立说出实情,只能任凭老人对****立述说那变了味,黑白颠倒的版本,况且同村的人相信的都是这个版本,要是说出真相,母亲怎么办,儿子怎么办,他不敢想象。而这一点,由于难以估计郎曈曈的感受,他也成天郁郁寡欢。
见郎曈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隅,王春耀鼓足了勇气,小声喊道:“曈——曈曈,你能——过来一下吗?”
郎曈曈转过身子,安涌灏看了下她,又看了看王春耀,走到郎曈曈面前。郎曈曈自己走到王春耀床前,王春耀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一想到郎霖,他又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压制完那一缕哭意,他说:“曈曈,你妈妈和我的那张照片,你还带着吧?”
郎曈曈只是轻微点头。王春耀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挂坠,伸到郎曈曈眼前说:“这就是那张照片上,你妈妈戴的挂坠,是我当年送给她的。”
郎曈曈注视着王春耀手中的挂坠,拿出自己的钱包,一看,果然如王春耀所说。一瞬间,她的眼泪又噗噜噜泫然滴落。王春耀叹道:“曈曈,我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换不回你妈妈,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们家人,只要——只要有人关心你,有人对你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春耀说的是安涌灏,而同时也在暗指万钟鑫。郎曈曈还在那呆若木鸡地站着,王春耀轻轻拉过她的右手,将挂坠放到她手上,捂住她的手指,说:“你收好吧,这是你妈妈的东西,我不应该拿着。”
郎曈曈依旧呆滞的站在原地,直到安涌灏拿了张凳子在她背后放下,让她坐下来。
时间到了,那个老乡来接王春耀,东西也已经帮他收拾好,安涌灏和郎曈曈帮他们把一些小包拿到医院门口,本来还要帮他叫一辆出租车,但王春耀坚持坐公共车到长途汽车站。让安涌灏他们别送了,在等公交车的时间,王春耀给了安涌灏一个信封,说:“小安,这里面是张给敏立字条,我就不和他说了,一打电话,又要影响他,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
安涌灏拿过信,装进衣服口袋,沉默须臾,问道:“王叔叔,这信里写了什么?”
王春耀愣了一下,安涌灏说:“你有没有打算——把曈曈她母亲真实的过去告诉他?”
王春耀没有作答,安涌灏从他的表情中猜出了大概,说:“你为什么不想告诉敏立,难道就像让他——恨曈曈她妈妈一辈子?”
王春耀依旧不说话,安涌灏说:“我知道,敏立的妈妈也是无辜的,可造成这一切的是谁——”安涌灏停顿了一下,看着王春耀残弱的身体,他不好往下说,而且恐怕换做郎曈曈他更不忍心说。
王春耀说:“我知道,我现在没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但是,我向你保证,我——我一定不会再对不起曈曈,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敏立知道的。”
安涌灏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那是什么时候,他也清楚,王春耀主要是顾忌****立奶奶的感受,难道一定要等老人家去世才肯说出来,而且,她老归老,可是他们一家对郎曈曈母亲的伤害,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悲剧,让他们王家的两个孩子从小都承受着失去母亲的悲痛。然而他也意识到,这么强迫王春耀是无济于事的。他最终还是止问了。
看着王春耀上了车,安涌灏才和郎曈曈离开车站。今天是没有心情去滑冰了,郎曈曈想散下心,他让安涌灏陪她走回须埠大学,安涌灏怕她的脚又受冻,想拉他去做出租车,但郎曈曈坚持想走着,安涌灏最后同意了她。
一路上,郎曈曈只是低着头,不时地拿出王春耀给她的挂坠看着。这个在自己认识之初一向乐观坚强的女孩在遇到了家人兼罪人后一下子变得消沉,这不免也让安涌灏心里忧忧作痛,自己也不好过多的安慰她,在一个路口等绿灯时,安涌灏将她抱紧了些,说:“曈曈,一切都会好的。”
郎曈曈还是低着头,安涌灏说:“曈曈,你妈妈——她也不愿意看着你这么郁郁寡欢,既然咱们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管郝官的人怎么看,你不是还有人帮助过吗,除了我,有过——张教授,还有卢所长说的那个人,他们不是一直都默默地在帮助你。”
郎曈曈哭着说:“可是——可是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但我却不能去找他们,卢所长,那个人,甚至是——张教授——”
安涌灏此刻没有心思考虑张国贤,说:“你妈妈要是知道王叔叔对你的愧疚,也许——也许她也会宽心一些的。”
郎曈曈也抱紧了安涌灏,绿灯已经亮了,两人还站在原地。
回到郎曈曈的住处。怕她冷着,安涌灏还是主动给她烧水烫脚。这回郎曈曈又露出些羞涩,看着她的微微发笑的面容,安涌灏也宽心一些,时不时还故意轻挠一下她的脚心。
田媖这时又来到留学生公寓,值班的服务员告诉她郎曈曈回来了。她赶忙走向郎曈曈的房间。门关着,她正要敲门,但一想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那个服务员也没有告诉她郎曈曈是和安涌灏回来的。田媖今天一来就想着直接过来找安涌灏,从头到现在电话和微信都没有发过,这会儿能找到郎曈曈,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