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望日山,高翯说从正门上去看一下药师大佛。李龙翔掏钱买了门票。今天是周末,虽然入冬,但阳光明媚,来的游客还是很多。在山顶药师佛的跪拜处,已经排满了前来祈福和参观的游客。李龙翔上次来这里是查出李临是钟盛内鬼的时候,当时他心情不好,尽管身边有高翯和杨一佳陪着,他丝毫没有注意这两个人。这会儿看到大佛,他多少又想起那天的一幕,不过工作的繁忙和锻炼让他达观了许多。
高翯没有排到前去铺垫跪拜的人群中,而是站在一角,双手合十,低头闭目,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接着就下了台阶,李龙翔则排着队,等他拜完已经几分钟过去了,而高翯已经走到观光路的岔道上。
李龙翔走到高翯面前,说:“高哥,你刚才说要先来这里,但来了你又不拜,只是远处看着,这可显示不出诚心。”
高翯说:“说实话,佛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信还是不信,所以只能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
“这话可就错了。”李龙翔说,“既然要来,信与不信,都应该有所尊重。我也不信这些真假难说的事物,可是,洗涤一下心灵,也不是什么坏事。”
高翯沉默了一会儿,说:“董事长——龙翔,佛不是神灵,只是灵魂工程师,而且度的是有缘人,我觉得自己缘分未到。即说要诚心,那还是等缘分到了再说也罢。”
李龙翔听着有些绕,说:“缘分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高翯仰望着佛头,说:“这是你爸在任时建立的功绩,也算是以后留给你的——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
李龙翔问道:“象征什么?”
高翯说:“我也说不清,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不过,佛家也好,其他宗教也罢,都是指引人做好事的,只有心诚舍己,佛祖才会保佑。”
李龙翔有些不明白,看了看大佛,又扫了扫前来膜拜的拜客,说:“你能看出来,他们谁的心诚,谁的心不诚。”
高翯说:“我要是看得出来,那都来拜我算了。”
“行了行了,高哥。”李龙翔赶紧说:“你在佛祖面前说这番话,当心被惩罚。”
高翯说:“直言总胜过妄语,要是目的不干净,佛也不会保佑,否则,佛不就成了贪官污吏。”
李龙翔听着也是如此,说:“我在美国时,总听人家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却又好迷信。你承不承认这种说法?”
高翯说:“大体还是承认,要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奸诈耍滑,暴戾恣睢之事。”
李龙翔说:“可宗教并不是万能的,起码我觉得它也有暴力的一面。那些古今中外制造各种民族血案的人,不就是得到了他们真神的保佑。”
“不。”高翯摇摇头:“没有哪一种宗教会让人涂炭生灵,喋血民间。那些人只不过认为自己是真神的代言人,而召集了一帮无所依托的乌合之众。他们谁也不代表,只是自己在胡说八道。”
李龙翔说:“所以说,迷信不是中国人的专利,每个民族都有过,或者还在有。”
高翯说:“现时就是阻碍信仰的信仰,而这种信仰,本身就是迷信。”
李龙翔说:“那也没有办法,其实我也想多看看这些方面的书,只是如今身不得以。那些纯洁的道理我也信,可我信又能怎么样,我的员工要吃饭,不和我在下面玩小动作,他们自己也要较劲。我上任的这段时间,包括在美国的时候,我爸要我看的那些东西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都是一些数字,我从不把你当外人,可你在公司也是个一把手,不照样被这些东西缠着,和员工谈工作,除了这些,你又能说什么?”
高翯也无奈地笑了笑,他伸手轻把着李龙翔的后背,带他朝山后的古道景区走去。走到台阶时,高翯说:“龙翔,我问你一个问题。”
李龙翔一边迈开步子,一边头朝高翯。高翯说:“如果你的出生和你的员工一样,你会做什么?”
“这个——”李龙翔想了想,说:“也许我就不想在这种地方工作了。”
“为什么?”
李龙翔说:“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压抑的气氛,就喜欢到处走走游游。”
高翯扑哧一笑,李龙翔说:“你在笑话我吗?”
高翯说:“你在美国时能这么逍遥,还不是靠你爸给的钱,万一你爸也是平民,你又想怎么做,难道也是做一个浪人?”
“这可比不得古代。”李龙翔说:“我就想和别人开个休闲的酒吧,或者特色餐馆,做好每天的事情,然后挤出属于自己的时间,搞搞业余爱好之类的东西,更好的,就是大家一起做做诗,写写散文。”
“典型的文艺青年。”高翯轻描淡写的直接表明。李龙翔也点点头:“我料到了,你会这么说我。你和我爸都是能人,对于现实,你们更有经验。”
高翯说:“你喜欢那些东西没有错,可是也得有自己开拓的饭辙。”
李龙翔说:“所以我只能说是想象,我爸离任时把清月岛那么大的工程交到我手上,我就算对不起他,你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我也不该对不起你。”
高翯说:“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再说,那是公事,你刚才上车时不还跟我说今天不谈工作。”
李龙翔笑了笑:“一忍不住就想到了。”
高翯说:“所以说决定人心态的,环境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你得习惯这种重担。”
李龙翔也没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高翯说:“创业不易守业难,你以后——难免是要遇上挫折的,李副总的事,我觉得你受的影响还算小,你这么年轻就坐那么高的位置,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也不知道要是再遇到李临这样的事,你爸还会不会挺身而出?”
李龙翔有些机警,问道:“怎么。公司里还有李临这样的人?”
“不。”高翯说,“这只是一个案例,你回家后,应该多和你爸聊聊那些筚路蓝缕的事,你既然也选择了这条路,总该做好准备。”
李龙翔点点头。高翯心里也想着很多事情,很多人,有杨明环、杨一佳、康泰松、解澍……只是实在找不到对李龙翔详道明的开口。
走了几段台阶,他对李龙翔说:“你要是能自己独当一面,不是也对佳佳有好处吗。”
李龙翔愣了一下,高翯看他有心事的样子,问:“怎么了?”
李龙翔叹了下:“高哥,佳佳这个女孩直率,她跟我说过,她——喜欢的是你。”
李龙翔对高翯说杨一佳直率,高翯觉得他也直言,对于这句,他自然比李龙翔提前就感觉到了,李龙翔说完话还看着他,而他的反应比较平静,李龙翔对此也不奇怪,那天杨一佳喝了些酒,把自己在母亲和高翯这里收到的委屈都全数吐露出来。
见高翯不说话,李龙翔说:“不过我知道,你——你有自己的想法,刚才你还说了,你心中还有——另一个你喜欢的女人,佳佳当然不能勉强你。”
李龙翔只是按自己的逻辑推理,而高翯也能体会这一点,问道:“佳佳——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李龙翔没有啃气,高翯笑了笑,“她一个小姑娘,我不会跟她计较什么的——U盘的事——她和你说过了吧?”
李龙翔也不避讳,点了几下头,高翯说:“那事——其实我做的也过分,可能是我太过于敏感了。”
李龙翔说:“佳佳——倒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高哥,我觉得,你应该和她明说。”
高翯说:“过去的事情,有些我不想提起,毕竟——”
高翯不知道怎么说,李龙翔却很善解人意:“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隐私。只不过佳佳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而且,她怪罪她妈妈更多一些,你说到头就是个外人。”
高翯心里暗笑了一下,不知是甜还是酸,说:“她和她妈,我都知道了,两个人现在都不住在一块。”
“你怎么知道的?”
高翯说:“我让她的同事给她送过东西,她住在须埠大学旁边,一个女孩子,放着家里好端端的房子不住,干嘛要出去租房。”
李龙翔摇了摇头:“佳佳也够倔强的。”
高翯说:“龙翔,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既然你喜欢一个人,首先自己要成长,杨一佳——我还是相信她的。”
高翯的话让李龙翔有些迷糊。高翯接着说:“我母亲就是不愿意和家人一起面对困难的人,所以我不愿意原谅她,即便——有朝一日我见到她。”
李龙翔说:“高哥,所以说你真的是有经验的人,看佳佳几眼,就把她看透了。”
高翯说:“也不完全是,只是——经历过亲人的背叛,我对别人的看法喜欢趋于理性。”
李龙翔低头沉默了一下,说:“高哥,那你说,我要是真的遇到困难,佳佳会不会和我在一起,我是说万一——万一——”
高翯说:“你又想到李副总的事?”
李龙翔点了点头,“其实我爸爸也很失望,他要不是在公司暗藏了那么久,我觉得他和康总一样,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
说起康泰松,高翯心里震了一下,沉着的心态没有让他改变面色,把话题拉到杨一佳那里,说:“你不用去想那些万一,对佳佳好一些就行。”
李龙翔又是一愣,问道:“高哥,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
高翯有些嘲笑着,说:“我又不是她妈,这种问题你怎么能问我。”
李龙翔自己笑了笑,高翯说:“你的事情,还要你自己努力,我给你指条路,在佳佳和她妈之间,你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李龙翔咀嚼了一下,明白地点点头。回想着李龙翔刚才提到康泰松,面对康泰松,高翯却要一丝不苟地防范,只是其中的原因还不好对李龙翔说。他慢慢开口道:“龙翔,职场内——遭受背叛和阴谋是难免的事,你爸爸肯定见过不少,而你,只经历过李副总这一次,要是以后还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你该学着自己扛起来,你爸爸和我——都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李龙翔只当是高翯给自己的格言,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