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单元楼,李俪又耐不住了:“饶队,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饶卫说:“情况都已经了如指掌了,你还能问出什么,难道你怀疑郎曈曈和那起凶杀案有关系?”
李俪说:“她当时也是作为配合调查的人,你怎么就不跟她说说她的‘舅舅’?”
饶卫说:“要是说了,只怕事情更难办,从郎曈曈的话里,你们听出什么来了?”
区飏说:“工资;话题。”
“没错。”饶卫说:“根据丁局他们的调查,张国贤和爱人没有住在一起,他爱人和儿子用钱的地方多,从而他的工资卡是爱人保管,这么做已经三年了。根据他爱人的描述,除了每个月给张国贤打3000块,别的就没了,那郎曈曈的5000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前面节省下来的。不太可能,何况郎曈曈说平时过得很好。再有就是话题,如果郎曈曈只是一个单纯的保姆,张国贤没有必要浪费口舌说那些对保姆而言天书般的东西。”
李俪说:“头,那你的意思是——”
“郎曈曈受到张国贤这般爱护,如今有人又能给她钥匙。说明郎曈曈和张教授,或者和一个什么人,有着神秘的关系。”饶卫说着停顿了一下,“只是我觉得,虽然那个‘舅舅’不像是空穴来风,但可能真有郎曈曈尚不知道的事情和人在里面。”
李俪说:“饶队,这里一切都指向万钟鑫,那个舅妈估计是他老婆。你说郎曈曈真的不知道吗?”
饶卫说:“万钟鑫和他老婆我们都查过身份了,他没有什么姐姐妹妹,至于姜婍,是美籍华人,家里面有两个姐姐,可人家这些年就没到过须埠。因此郎曈曈要是知道自己有个什么舅舅,有必要绕弯吗。”
说着,饶卫突然意识到郎曈曈的身份,说:“对了,既然我们今天看到,就立刻再去核实一下郎曈曈。区飏,这个事情交给你,上次郎曈曈因为一件小事和诵堂府派出所打过交道,你去那儿问问。”
区飏立刻出发,李俪说:“饶队,郎曈曈要真和万钟鑫有关系,他们为什么又要这般躲躲藏藏,而且,咱们既然掌握了那么多猜测,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告诉郎曈曈?”
饶卫说:“那样一来,郎曈曈肯定会寝食难安,她的情况上次派出所的卢所长跟我说过,我不想让她受什么刺激,既然她不知道,就——最好先不要让她知道。”
李俪笑了笑,“饶队,你还挺怜香惜玉的!”
饶卫也扑哧一笑。
李俪说:“不过这些线索要是没有其他拐点,那就能确定,万钟鑫和张国贤关系肯定不会一般。”
饶卫语重心长地点点头,李俪反而更加迷惑,“那就怪了,这两个人到底是有恩,还是有仇!”
饶卫说:“有时,仇人会相救;有时,恩人也会相残。我们是破案的,一切由证据说了算。”
下午些,安涌灏从新校区回来后,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找郎曈曈,郎曈曈不在留学生公寓。安涌灏给她打去电话,郎曈曈只说让他在留学生公寓门口等着。安涌灏不知怎么回事,不一会儿郎曈曈回来了,依旧让安涌灏等在门口,自己回去宿舍拿了个信封出来,接着把安涌灏带到张国贤家。安涌灏正迷糊,郎曈曈准备开门时,一个老太太正好路过,认出郎曈曈,上前说:“张教授家门换了,你有钥匙?”
郎曈曈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只是让我过来打扫一下人家的房子。阿姨,您知不知道门是谁换的?”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他爱人或儿子吧!”老太太说:“张教授也够惨的,没想到能有你这么负责任的小朋友。”
郎曈曈听她说房子已被卖掉,问道:“您知不知道卖给谁了?”
“这我可不知道。”老太太说:“毕竟发生过那种事情,这房子不太有人愿意买,估计是和张教授关系不一般的什么人。”
其余的老太太也不清楚,郎曈曈向她道了谢。开门进去后,和早上进来相比,屋子里已经干净了很多。安涌灏转了一圈,说:“你说须埠大学有个老师曾经对你很好,难道就是这里?”
“嗯。”郎曈曈说:“只是今年年初他在这里被人杀害了,房子就一直空着。前两天有人通过晨诵学堂给了我这儿的钥匙和一封信。”说着郎曈曈把信拿给了安涌灏,安涌灏读完信,也是和看到过的人一样茫然,问道:“你有个舅舅?”
郎曈曈说:“我也不知道,我外婆都没有对我说过,不过信里暗指的那个人是张教授,我就过来了。”
“张教授!”安涌灏嘀咕着,“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
“历史学院的,叫张国贤。”
“张国贤——”安涌灏瞪大了双眼,郎曈曈见他反应夸张,问道:“你,你认识他?”
“哦——哦……”安涌灏赶紧说:“我跟你说过的,我以前的女朋友田媖,她爸爸妈妈在历史学院,所以历史学院的老师我也长不多能叫上名字。张国贤,不就是今年1月15日被人杀害的那个?”
郎曈曈低头点了点。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安涌灏的脑子里也嗡嗡作响,傅平炎当初让自己转交的美金,按他的说法就是给这个张国贤的。而傅平炎牵扯的是文物走私案,如此推理张国贤身上也有问题,那钱八成不干净,如今张国贤又突然成了郎曈曈的恩人,这让安涌灏如闻惊天雷声。
郎曈曈说:“来到须埠后,给我感触,对我帮助最多的人就是张教授,他时常和我聊很多有趣的历史故事,也说过自己关于人生的看法,包括加入晨诵学堂,他也鼓励我很多次。他知道我经济困难,给我很高的工资,虽然我都捐给了那些我,不认识的人。我有时得了个发烧感冒,他再忙都会自己把我送到医院,并且陪我就诊到结束……总而言之,除了我外婆,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虽然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到半年的时间。”
安涌灏还没从疑窦中走出来,脑子里又充斥满傅平炎的事。郎曈曈问道:“涌灏,你怎么了?”
安涌灏说:“曈曈,你——你和张教授,是怎么认识的——”
郎曈曈打开刚才拿来的那个大信封,递给安涌灏。安涌灏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他顿时瞠目凝视。那不是别的,是一张须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10级学生,院系为外语学院,而被录取的学生正是郎曈曈。
“原来——你也是须埠大学的学生——”
郎曈曈叹道:“我应该是须埠大学的学生。”说着她指了指上面的字,“你知道吗,北京奥运会以后,须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是老教授们手写的,而我的这份,就是张教授写的,这是他的字。”
安涌灏看着这一笔一划,横竖遒劲,波磔夭矫,给人以巉岩峭壁松柏挺拔的意境……在这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时,安涌灏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进来读书?”
郎曈曈说:“我外婆养我不容易,再加上她常年疾病缠身,家里没有什么钱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偷偷地藏了我的录取通知书——从前她希望我有出息,但她却更放心不下我,于是处在无能为力之时做了这么一个无奈的决定。我看得出来,她整天叹息,可我当时只单纯以为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放心不下我,或者想念我妈妈的缘故。后来到了去年元旦,她才告诉我这个事情,我哭了,可是我不怪她,我理解她的想法。也正是如此,她走了以后我不假思索地来到须埠,后来遇到了你傅伯伯和傅伯母。来到须埠大学后,我也对自己许下承诺,要和须埠大学结四年的缘,至于时间,就从10届的师兄师姐们即将离开学校算起。五月份我来到那个打字室。一次很晚的时候,张教授让我帮他出东西,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来他也经常找我,他发现我的英语很好,而且因为熟能生巧的原因,时常帮着学生修正各种论文中的错误,他说我节省纸张。就在学校为新生准备宿舍的假期,有一次我没有事,一个人偷偷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学校转悠,被他看到了,他认出了他的字迹,并问了我整个事情,我对他说了,几天之后,他让我去他家。我有些犹豫,但他告诉我他时常一个人,希望找个人陪着,看他一个老人需要个聊天的人,我便暂时辞去打字室的工作。去了他家后,我也说出了我的心声,他很支持我,并且教了我很多学习的方法,对我受益匪浅,平时我们也有谈不完的话题,包括文学的、哲学的、历史的……他说让我到他家做些事情,其实是他照顾我,并且给我很高的工资,对我,他就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那是我来到须埠以后最幸福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今年1月我去魏庙的那天,他被人杀害了……后来我只能离开他家,重新回到打字室。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直到这两个说是我舅舅、舅妈的人在你陪同学父亲去找班主任的那天给我钥匙。今天我轮休,于是就过来了。”
回想郎曈曈以前说过自己要在须埠大学四年,并且期间不论干什么都要执意留在须埠大学,原来是有这么一段悲喜交加的历史。那个在须埠大学四年的承诺,不仅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了张国贤给她的鼓舞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