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无助失落的郎曈曈来到沈慧阳说的盛海垠夜总会。沈慧阳先是意外,然后是高兴,而经过她的介绍,郎曈曈良好的形象气质立刻就被招收为服务员。沈慧阳带她去吃东西,一人点了份炒面,郎曈曈没有胃口,沈慧阳怯声怯气道:“曈曈,真的对不起,余勇本来只是想吓唬你一下,说电脑会还回去的,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出乎我们的预料,现在……对不起哦……”
郎曈曈的眼泪又滴下来,沈慧阳问道:“那个……那个老板,她真的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吗?”
郎曈曈摇着头,沈慧阳又问:“她原谅你了?”
郎曈曈小声说:“我……我和她熟,把身份证放她那儿了,她让我……她让我尽快想办法还钱,只是……只是不让我再在那儿干了。”
沈慧阳时才的一些愧疚立刻烟消云散,“我说嘛。那种地方赚不到钱,人也鸡瓷,你到这儿就对了。不就是两万多块吗,你要是干得好,明天就可以当她奶奶。”
郎曈曈对先前的事不说一点痛恨没有也不是真的。她抬头噘嘴瞅了沈慧阳一眼,沈慧阳做贼心虚也有些惭愧地收起时才全然无所谓的笑脸,说:“对不起,曈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你既然来了,就翻开新的一页吧,这种地方不可怕,大学生照样常来,人家不是还多有文化!”
郎曈曈不说什么,只是肚子实在饿了,才自己吃起炒面。沈慧阳说:“回头我会说余勇的,你……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咱们好歹是老乡,以前还一起玩过。”
郎曈曈停了一下,而后继续吃炒面。
接下来的几天里,郎曈曈开始了夜总会上班的生活。在烟雾缭绕、重音聒噪的舞场上,根本免不了找她搭讪的男人,好几次她都挣开人家,好在沈慧阳帮她解围,别人骂她的话她也不当一回事。一开始她不喝酒,后来一个老板说她喝酒就给钱,一杯一百块,郎曈曈向他确认后,大腹便便的老板先喝了一杯,而后郎曈曈开始尝试,第一口入嘴她就吐出来,在老板和沈慧阳的撺掇下,她终于还是喝下三杯,那个老板还挺高兴,说喜欢这样含苞待放的,走时给了她500快,夜总会还抽走400。
当晚郎曈曈吐晕了,睡在沈慧阳旁边的床上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抱头痛哭,沈慧阳被她闹得也睡不着觉,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安慰她,告诉她入门难,以后想赚大钱容易之类的,也不管郎曈曈听没听进去。
出于郎曈曈不信任自己,甚至欺骗自己的原因,安涌灏这些天没有给郎曈曈主动打过电话,晨诵学堂的早读他也不参加。这个周末小室友们约着去天津,****立因为要观摩离开宿舍,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中午饭都懒的去吃。
正心烦意乱时,宿舍的座机响了,他只让电话自己在那儿叫,全无理会之意。电话响了几声间断几秒后又接着响,安涌灏用枕头捂着耳朵,当他忍无可忍,下到床下恨不得砸了电话时,电话铃声停止了,后面就没有再响过。
安涌灏拉开抽屉,拿出一包昨天刚买的烟,里面只吸过一支,还让他只吸了一口就呛得死去活来后摔在地上几脚踩灭了。这会儿他又点起一支,还没开始吸就呛咳一阵,突然门开了,宿管阿姨探头进来。
“人在这嘛,怎么打那么多电话不接!”
安涌灏也不作解释,继续巴巴结结吸着烟。阿姨说:“下面有个女士找你,不方便上来,让我来叫你一下。”
安涌灏一听是个女士,脑子里想到的就是郎曈曈。他把烟扔到地板上踩灭就跑出去。阿姨骂道:“烟头是这么丢木地板的吗!”
安涌灏也不顾阿姨的责骂,跑到楼下,果然有一个女的在等他。不过不是花季年华的郎曈曈,而是前些天见到的那个成熟女子姜婍。
安涌灏停下脚步,姜婍大方朝他走来:“你就是安涌灏吧?”
安涌灏不吭声。姜婍说:“我叫姜婍,你叫我姜阿姨就好,是晨诵学堂的发起者和赞助人。”
安涌灏说:“那天我们好像见过,我和于翔坐在一起。”
姜婍摘下墨镜,说:“记心不错。没吃饭吧,我有事找你。”
姜婍把安涌灏带到一家西式快餐店。安涌灏不点菜,姜婍给他和自己分别点了份意大利面。端上来后,姜婍让他先吃,有事情吃完再说。安涌灏囫囵吞枣将本是爽口的意大利面咽到肚中。吃完后,姜婍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他面前,说:“这里面有2万5千块,你数一下。”
听到“2万5千”这个数字,安涌灏首先想到的不是钱,而是郎曈曈。他看着姜婍,不由自主说出“郎曈曈”这三个字。
姜婍说:“我都听于翔说了,曈曈这两天没有去学堂,也不在打字室,须埠大学周围也找不到她,打电话没人接。不过听说你帮她垫了这些钱,所以可以先解决这件事。你一个学生出手挺大方的。”
安涌灏不作正面回答,说:“你……姜阿姨,您是她什么人?”
姜婍说:“于翔还应该跟你说过,对学堂的成员,我可是都要仔细过问的,需要帮助的我也会想办法。曈曈的情况我清楚,这钱就算我帮她垫的。”
安涌灏又瞅瞅信封。姜婍说:“说说你,你该做的是有始有终,这两天也没有去晨读吧?”
安涌灏不说话。姜婍说:“要是因为曈曈就算了。”
安涌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郎曈曈她明明……”
“你别跟我解释,我什么都知道!”姜婍打断安涌灏的话,说:“于翔都对我说了,具体原因我也不了解,可我相信曈曈不是个会做坏事的孩子,但问题是——你相信她吗?”
安涌灏不吱声。姜婍追问道:“是不相信还是不知道?”
安涌灏讷讷道:“不知道——”
姜婍沉默了一会,说:“那就好好想想吧,至于其中的事情,我也会去自己查查。”说完姜婍服叫服务员过来结账。离开餐馆之前,她还叮嘱安涌灏,今天午饭还钱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包括于翔,还有万一再见到的郎曈曈。
安涌灏有些觉得自己那天过于急躁,没有给郎曈曈足够的耐心。也许真如姜婍所言,郎曈曈不是个会做坏事的女孩。然而姜婍的出现,一出手就将2万5千块钱还给他,这又让他心里产生新的疑问,她对晨诵学堂的赞助已经花了不少钱,为什么对这么个风餐露宿的打工妹予以这样的援助,钱说是垫的,但郎曈曈怎么还给人家。安涌灏想打电话问问于翔,但一想这恐怕会让他知道自己和姜婍见了面,自己答应过姜婍保密的。拿着手机端详了不久,他给郎曈曈打去电话。
这回郎曈曈接电话了。
电话里。两人约好在海边见面。安涌灏赶到时,郎曈曈早已等在那儿。他走到郎曈曈面前,郎曈曈先低了下头,然后问道:“你……你是不是急着用钱?”
安涌灏摇摇头:“不,我不是找你来说钱的事,我……我想问问,你……你这些天还好吗?”
郎曈曈闭目点点头。安涌灏问:“为什么别人和你打电话你不接呢?”
郎曈曈不回答。安涌灏想批评一下,但又觉得可能会伤她自尊,自己既然和姜婍吃过饭,好歹也绅士一点。说:“那天我太急了……对不起……我不该自己打车一个人溜走。”
郎曈曈说:“你不用说对不起,错的是我,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不该怪别人。”
安涌灏觉得自己又要刨根问底。控制住嘴后,转移了话题:“你这些天都住哪儿,干什么?”
郎曈曈说:“在一个夜总会上班,住朋友的出租房里。”
“夜总会,朋友?”安涌灏说,“什么朋友,你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
郎曈曈说:“我……我只是为了尽快把钱还给你,这样我会心安一些。”
安涌灏说:“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可我更不希望你到那样的地方工作——是哪家夜总会?”
郎曈曈不回答。安涌灏又问:“是不是你的‘朋友’介绍你去的?”
郎曈曈抬起头。安涌灏说:“你不是说你住在朋友那儿?”
郎曈曈看着安涌灏。“朋友”二字在他嘴里仿佛就是余勇,安涌灏这时已全然面无表情。郎曈曈说:“以……以前在杭州,和我曾经是同学的一个女孩,她在那儿上班。”
安涌灏说:“你不要去那干了……”安涌灏迟疑片刻,继续说道:“以后……每天早晨,你还是去学堂读书,好吗。然后每个周末,我们……”
说着周末,安涌灏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上周的这会儿自己正和郎曈曈在魏庙傅伯伯家里。他顿了下,说:“总之你不要去夜总会那样的地方上班,我不会催你还钱,我……我相信你,你不是个坏女孩。”
郎曈曈有些惊讶,说:“你相信我和偷东西的人不是一伙的?”
安涌灏点点头。郎曈曈问:“你怎么知道?”
安涌灏根本不知事情的始末,可之前发生的一切,他信不过郎曈曈,难道还要怀疑于翔和姜婍,人家没必要想这些办法,而姜婍简短的谈话似乎在他心中打上深深的印记,说:“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郎曈曈听得不太明白,说:“你这么相信自己?”
安涌灏点点头,说:“你这么勤奋,又那么热心,怎么可能去干那些事情。”
郎曈曈没有回答。安涌灏问道:“你答应我不去夜总会了?”
郎曈曈没有表态。但表情可以看出她要再去会表现出极大的不愿意。安涌灏说,“走吧,我们……我们去学校。”
郎曈曈心里还有些徘徊,安涌灏回头看了看,犹豫片刻,慢慢伸手,最后拉住郎曈曈的衣袖,“走吧!”
郎曈曈愣了一下,安涌灏放开她,脸也红了,小声说:“我们回学校吧!”
郎曈曈终于迈开脚步,和安涌灏朝海边公路方向走去。一路上,安涌灏尽量放慢脚步,时不时用余光看着郎曈曈,那张精致的脸在她盘起的发髻下显得尤为动人,不加表情的修饰更给人怜香惜玉的情怀。走了几步,郎曈曈停下来。
“怎么了?”
“回去后,我能干什么,那个老板已经不让我继续干了。她说我不靠谱,毕竟是我阻止她报警。”
安涌灏想了想,说:“总会想到办法的。我想不出来,于翔也会过来帮忙,咱们读书不是白读。”
郎曈曈笑不出来,只是和安涌灏走向公路,她最牵挂的要数那笔钱,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根本拿不出来。
在安涌灏这儿,刚才郎曈曈自己说阻止老板报警,这又不免在他心里打起一丝波浪,但余光中婉丽清爽的郎曈曈一步一脚似乎又让他不愿破坏这难得的平静,哪怕它只是虚假的。
刚走几步,突然几个人围在两人面前,其中一个青颜尽显,气呼呼地瞪着郎曈曈,又直盯安涌灏。安涌灏对他印象模糊,郎曈曈却惊慌结舌:“余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