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涌灏和田媖还在惊魂未定时,抓捕者的行动还在继续。傅平炎见大事不妙,除了一路奔窜没有他法。后面的便衣不停地叫喊“站住”,此刻除了惶遽,他心里还念着安涌灏,不知是怎样一种心情。
猫鼠追逐的场面一直延续到一座城中小庙,傅平炎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就冲进去,殊不知这种地方几乎是死胡同。一进门,除了两旁的花草就是殿中的护法和本尊,没有躲避的地方,再出去已来不及了。傅平炎急得满头汗水,他想前去关上庙门,追逐的脚步却已如雷般越发逼近。等他退到佛像前面时,三名便衣已经出现在庙门口。
“傅平炎,你跑不了了,赶紧投案!”
一名警员命令道,随即三人同时掏出手枪。傅平炎横喘急气,慢慢往佛像旁挪动,想要挪到殿后,而警察的枪口也不离对准他的方向。突然侧门传出了一阵嘎吱开门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出乎意料地从门外走进来,端了一盆水,傅平炎见状,二话不说将老奶奶抓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老人手中的盆也砸落在地。
“别过来,退回去!”傅平炎困兽犹斗地叫着,说着还摸出一把弹簧刀直顶老奶奶的脖子。三名追捕警员一时不知所措。
“傅平炎,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把人放下!”
其中一人再次发出命令,但谁也不敢上前。傅平炎拖着老人,缓缓挪向能够隐蔽的角落,老人丝毫没有反抗挣脱的能力,只能随着傅平炎的拖拉挪动年迈的脚步。出了侧门,看到警察的枪械无法准确射击,傅平炎呵斥老人关门,而后继续挟持老人到了旁边小屋,因为门只是合上而未上锁,警察很快追出来,此刻傅平炎已经把老人带进房间,里面有一把旧锁,傅平炎关上门后便把它锁上。环顾四周,门对面墙上有一扇窗户,傅平炎暂时放开老人走过去,打开窗户后往外望,外面一个院落连接着一条小道,不知通向何方,但反正是一条暂且可以逃脱的通道,于是跨上窗户就要逃跑。此刻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不时后变成踹门,傅平炎唯有争分夺秒才能逃脱抓捕。警察踹开门冲进来后,傅平炎早已沿着小路飞逃,两名警员翻过窗户紧追而去,另一名一边检查老太太的状况,一边给120打电话。
傅平炎好不容易又跑回街上。才出巷口,不料被一个骑电动车带人的小青年撞倒,傅平炎强忍腿痛,两个青年也摔下来,其中一个还上前冲着傅平炎辱骂,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去,青年突然看到亮闪闪的弹簧刀被傅平炎火速握住,而且傅平炎眼睛里充满杀意,惊悸之下他立马把手收了回来。怎料不远处传来了警察的叫喊声,傅平炎二话不说夺过了时才倒地的电动车,坐上去就加足马力顺着就近车道逆向狂飞。后面的警察还在不懈追逐,其中一人一边追一边对着对讲机汇报情况。傅平炎只顾逃窜,还不时回头看看,哪知前方正有一处电信管道施工,尽管前面五米远的地方已经放着警示锥桶,他回头看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声翻倒之后,傅平炎整个身体飞了出去,由于硬井后面就是下坡,傅平炎连翻带滚沿路而下,停也停不下来,一路往上的电动车还得不停躲闪。到坡底滚停后,已是伤痕累累的他刚站起来,不料正赶上一辆水泥槽罐车从工地里开出,傅平炎只能在车旁等着,此时后面警察的叫喊声又传到他耳朵,追逐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刚要挪步,突然惨叫了一身倒地,接着就被卷入车轮下。追捕的警察目睹这一幕也大惊失色,加大步子跑过来。原来槽罐车出来要往右转,傅平炎只顾驻足等候,丝毫没在意自己离车的距离多近,车辆一转弯,驾驶员的视线盲区和内径的变小先将他整个人带翻,接着又碾轧过去。罐车司机意识到自己压到了什么东西,赶紧停车开门下车查看。几名警员这时也赶到了,躺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是血肉模糊,呼吸停止的傅平炎。面对此景,司机吓得目瞪口呆不说,所有警员都重重地剁了一脚,俨然向这次失败的抓捕自责发泄着。
回到市公安局,负责抓捕傅平炎这一拨的带队副队长都严狠狠拍了下桌子,与他同行的祖小铭和杨韬也表情失落。市局局长邢柱凯了解了情况后,虽然很是遗憾,但也没有过分指责。和都严的这一组人马相比,队长饶卫带的区飏和李俪则要顺利得多,起码从安涌灏身上找到不合时宜的东西。饶卫本想和都严商量下一步的审讯对策,可是听了邢柱凯的一番描述,品尝胜利战果的心情瞬间成了煮熟的鸭子。
都严坐不住了,走到饶卫面前:“你抓到的那两个有什么价值?”
饶卫说:“男孩懵着,女孩是后面才出现的,看样子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都是大学生。从男孩随身夹带的烟盒里找出4万美元的现金,但根据我们的追查和他们的反应,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并不知晓。对了,给你看下……”
“大学生!哪个大学?”都严打断饶卫的话。
“须埠大学。”饶卫说,“男生叫安涌灏,经管学院大三的,正准备升大四;女生叫田媖,历史学院的,刚毕业,9月份准备继续在须埠大学读研深造。”
都严嗤之一哼:“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和走私分子在一块!”说着愤声问道:“人都在着吧?”
饶卫说:“在,分开坐着。”
都严二话不说,站起来走向隔壁的办公室。一进门,两个年轻人依然惊愕不安。正好饶卫和李俪也过来了,饶卫让李俪将田媖带到隔壁,自己和都严开始对安涌灏问话。
安涌灏半晌还未回过神,都严似乎有些不耐烦,无论问什么,安涌灏都未答半音。饶卫耐心好一些,注视安涌灏几眼,觉得他不像是什么犯罪分子,一边收拾着时才缴获的证物,一边让都严冷静一些。
饶卫虽已问过安涌灏的基本信息,为打破持久的沉默,说,“你叫安涌灏吧?”
安涌灏木讷地点点头。
“在须埠大学学习国际贸易?”
“哦——”
“学校让实习没有?”
安涌灏没有表态。饶卫说:“你们学国际贸易的,不要求实习吗?”
“不,有要求,只是不限定。”安涌灏说,“况且我一直……我一直和炎哥做……做水产生意——”
“做水产生意!”都严按捺不住,“做水产生意怎么会搞出秘密交易?”
“喂——”饶卫又示意再度急迫的都严,对安涌灏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安涌灏说:“08……09年。”
“一入学就开始了?”
“不。”安涌灏摇头道,“我老家在云南临水,07年来到须埠上大学,读了一年预科。”
“一直是和傅平炎?”
安涌灏只是点头。
“你和他什么关系?”
安涌灏稍微冷静了一点:“我和他……我们两个的父亲关系很好,虽然……很多年没有见面。当年插队傅伯伯去了云南,和……和我爸爸认识的,后来因为工作或旅游的关系也会走动……一来二去就熟了,他——炎哥从小也很照顾我,小时候……我爸带我来须埠,或是……或是他爸带他去临水的时候,我们都……都有说有笑的。到须埠上大学以后,他也很照顾我,因为我学的是贸易类,所以想……想实干一番,于……于是和他做起生意。我爸出了些钱,他也给我垫了些资,利润什么的都分配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他做得比较大,除了和北京有定点供销往来,还逐步打开了海外市场,主要是日本和韩国……”
听安涌灏开始说话,都严觉得时机来了,问道:“除了水产,没别的?”
“没了。”安涌灏摇摇头。
都严觉得他还是有些抵赖的模样,拿起桌上一捆结实的美钞:“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平时就是用这个结账的,还是突然间利润大幅上涨?”
安涌灏说:“我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就是拿了四条烟给我——我不知道里面是美金。”
“不知道!”都严哼了一声,“你一个学国贸的,相比其他专业的人,应该对美金更为熟悉吧,国家允许个人手持多少外汇,该如何持有,你们的经济法还是国际法都应该有所涉及——好吧,即便不说这一点,这四条烟盒的重量明显超过了一般的香烟,你接过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安涌灏说:“我平时不抽烟,也没买过这东西,一条烟大概多重,我——我真不知道。”
“你!”
看安涌灏全无配合的样子,都严又要发作,但又找不到什么有效的突破口。饶卫想对他解释什么,却又说不上话。正好李俪这时敲门,都严站起来走出询问室,李俪对他陈述了田媖那边的情况,基本确认田媖完全不知情。饶卫也走出来,他告诉都严刚才李俪化妆成服务员放进去的伪装监视、监听设备已经录下了安涌灏和傅平炎的对话,都严立马让李俪放给他。看完听完,安涌灏似乎也是无辜的,两人聊的都是和他们调查的案件无关紧要的话题。
重新进到办公后,都严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安涌灏:“说说吧,刚才你给那个叫田媖的卡上打了3万块钱,怎么回事?”
安涌灏说:“钱是炎哥分给我的利润,共有32万8千,今天是我女朋友——田媖的生日,正好炎哥给我,所以我想让她买点东西。”
饶卫叹了下,感觉这个学生本事真不小。都严说:“你的钱是下午才存到银行的吧?”
“是的,炎哥直接给我现金,我本来要他打到我的卡上,可他不知道我校园卡的卡号,我说要告诉他,他偏要让我过去找他拿。那说那些钱正好是早上一个客户用现金结了账的,于是就给了我。”
“哪个客户,叫什么名字?”
“他说的,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和他做生意吗,怎么连客户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我爸说我是个学生,应该多把心思放在校园学习上,他也这么觉得,所以后来就是他主要负责了。”
问话似乎又到了死胡同。饶卫把都严叫到走廊上,让祖小铭看着安涌灏。两人相互点了根烟,饶卫吸了两口,说:“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会干这种冒犯净土勾当的人,况且他还不知道傅平炎的结果,我看他也没必要把我们的疑惑全部推到‘死人’身上。”
都严说:“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可是你别忘了,分局同步查获的那些东西价值可是难以估量,容不得咱们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安涌灏说的话听着严丝合缝,这三十多万的进账似乎也合情合理,但终归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
饶卫说:“那你还想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都严说:“这些美金即便不是给他的,也是由他转手,起码他牵扯到这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