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一全这一行说是突然,其实也不代表仓促,和他一路的是玛丽和姚露璐,而安涌灏告诉田媖那个非常想见他的人就是姚露璐。在二月份时,他们就从安涌灏和高翯口中知晓了田媖婚后经历的一切,这不得不让姚露璐再次回忆起宋家自私的过去。她也幻想过忘掉宋孝懿,忘掉自己的过去,然而宋家又一次伤人的行为再次刺痛她的内心。对于自己和宋孝懿的过去,既然让安涌灏去说会有些忌讳,倒不如自己完全吐露出来,这么做可能会伤害还在身体恢复期的田媖,但让她认识一个真实的宋孝懿,要责怪也好,原谅也罢,都给田媖心里一个明确的底。
考虑到田媖身体还不适于长时间出远门,仝一全让高翯选了一家离田媖父母家近的饭店。当安涌灏和田媖来到时,四个人已经点好了菜。
见到田媖,玛丽就热情地过来招呼着,给她在介绍一次这些人,高翯和仝一全在宋孝懿的同学会上都见过,姚露璐是一个新面孔。凭着女人的直觉,田媖对姚露璐说:“刚才仝哥电话里说有人想见我,我想就是你吧?”
姚露璐和她握了手,说:“你和他们都见过,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见,一回生二回熟,等会儿我们边吃边聊。”
田媖不知道姚露璐要对她说什么,还没开饭,她也不好主动发问。
说是姚露璐相见田媖,其实也不好一开始就单刀直入,毕竟会影响气氛。六个人一边吃,一边分三组开始聊天,高翯和仝一全一组;玛丽和姚露璐一组;安涌灏和田媖一组。前半个小时,大家都专注于组内的话题。田媖自己似乎也忘了这一趟的初衷,不停地和安涌灏聊郎曈曈的事。
差不多该进入主题了,小组讨论也不约而同地结束。田媖也想到此来的目的,问姚露璐:“露璐姐,涌灏和仝哥说是你要见我,到底要说什么?”
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只能隔着包间门听到外面服务员的吆喝声和其他客人的酣畅声。姚露璐说:“媖媖,这次我们来,不是什么聚会,主要就是为了你,我们也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你听着不太好受,但我觉得——我希望你还是能认真听,因为——这关系到你的一辈子。”
田媖有些不解。姚露璐说的有关她己的身体情况,自然就是因为宋母造成流产的那件事,而这里应该只有安涌灏知道,肯定是安涌灏说出去的。她看了安涌灏一眼,高翯说:“你别怪涌灏,宋孝懿他妈对你做的那件事,是我告诉一全和露璐的。”
田媖惊讶地看着高翯,高翯继续说:“不仅是那件事,还有让安涌灏报案,让民警介入处理,也是我的主意。”
仝一全说:“媖媖,因为你的事,涌灏错怪了曈曈,高翯首先发现了你鉴定报告的造假。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
田媖低下头,抬起后,说:“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仝一全说:“那你也应该知道了,一切都是宋孝懿他妈玩的猫腻。”
田媖一怔,没有接话。仝一全问道:“你觉得宋孝懿和他妈是什么样的人?”
田媖又是一愣。一想到宋母,她满脑子就是怨气,脸上的愠怒被五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仝一全说:“你是不是觉得宋孝懿他妈很自私?”
田媖没有当庭表态,说到底这是自己的家事。她说:“仝哥,露璐姐,你们有什么就直说吧。”
仝一全瞥了姚露璐一眼,然后问田媖:“你知不知道宋孝懿以前有一个女朋友?”
田媖有些意外。仝一全说:“宋孝懿有没有对你说过她?”
田媖没有表态。仝一全说:“看来是没有,因为宋孝懿对和那个女朋友的过去根本无法启齿。”
田媖更加震惊了。仝一全对姚露璐说:“露璐,你自己和她说吧。”
听仝一全的这句话,田媖把头转向姚露璐,她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说:“露璐姐,难道你——”
姚露璐叹了叹,闭眼点点头,说:“媖媖,我就是宋孝懿以前的女朋友。”
田媖开始专注听着。姚露璐面色黯淡地说起和宋孝懿的那段过往。从在须埠大学时他们俩是怎么好上的,宋孝懿和姚露璐说了自己从小的经历,之后他得到了留学的名额,为了给他凑钱,姚露璐拼命之余想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办法,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搞得最后自己身陷囹圄。本来赔了那笔钱自己也许可以少受一些惩罚,但是宋孝懿和他母亲又是基于什么原因、什么考虑而通篇矢口否认……
说完,姚露璐离开座位去了洗手间,而田媖似乎还在慢慢消化,她想到宋母的自私原来在自己身上不是首例。而自己第一次问宋孝懿的初恋时,宋孝懿表现出的紧张,之后自己也一直没有再过问……姚露璐对宋母的评价,也许她没有多少怀疑,可是对于宋孝懿,她觉得那个人还是可靠的,而回山西这么多天不会来终因那是自己亲妈的关系。
安涌灏坐在一旁不说话,见田媖还有些恍惚,仝一全说:“媖媖,我们都是宋孝懿的同学,不说成人之美,但也绝没有和他过不去的意思。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我们没有恶意翻看过去不堪入耳一页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要对女人负责,就必须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田媖心里有些乱,玛丽也说话了:“媖媖,犯过错误就要面对,错误是不可能一辈子隐瞒的,只有真心认错,并给自己伤害过的人一个交代才是解决事情的好办法。我们国家当年在整个欧洲犯下了严重的罪行,但我们坦然面对了,现在,我们和它们都是朋友。”
田媖心乱如麻,这时姚露璐也回来了,坐在田媖叛变,双手握搭她的双肩,说:“媖媖,我说的这些可能你一时半会儿难以相信,但请你相信我没有骗你。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说这些,是——是不愿意让人再受到自私的伤害。一月份同学会后,一全早就打算让涌灏告诉你了,可那时候你们已经结婚,准备在这边办婚礼,而你又已经怀孕——”
说到“怀孕”二字,姚露璐暂时停住嘴,以免刺到田媖心中的痛。仝一全说:“可能你认为一个人的过去没什么,再不然,也许你会对他妈妈抱有幻想。可我想你也体会过一次自私的伤害。宋孝懿从前不容易,出人头地光前裕后是他们家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你的事情发生后看,高翯主张涌灏报案不仅是为了他和曈曈,更是为了你。”
“仝哥,你别说了——露璐姐,你们都别说了——”田媖有些哽咽。“我们家的事情,我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你们都别说了!”
仝一全说:“是的,你和宋孝懿还是一家人,这是你们家的事。但我希望你能对自己负责。说直了,他和露璐的这一段都没有光彩地画上句号,你——你以后要多加注意些,要保护好自己。”
一顿饭冷场地散去,高翯开车送走仝一全他们三个人,田媖和安涌灏在街上慢慢走着,什么话也不说。想起刚才仝一全的话,田媖突然问安涌灏:“涌灏,你前段时间一直对我吱吱呜呜的,担心我和宋孝懿在一起会不幸福,难道指的就是这些?”
安涌灏重重点了头。田媖说:“不——不可能的,孝懿不是那样的人。”
安涌灏说:“田媖,我们没必要骗你。今天把你叫来吃饭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看着你婆婆只顾自家不顾别人,有些不甘心。”
田媖说:“可这是我的家事,你们操心干什么!”
安涌灏有些愣,“田媖,你这是怎么了?”
田媖说:“你们说是为了我好,可你们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才结婚不到一年,真的要这么结束吗?”
安涌灏不明白田媖的担忧,说:“可是田媖,宋孝懿真的是个自私的人,要不然,他为什么回老家这么多天,一点都不挂念你!”
田媖连连摇头,说:“涌灏,我需要安静一下,你走吧!”
安涌灏不说话。田媖坐在花台上,眼泪也流出来了。安涌灏说:“也许你觉得露璐姐有些自作自受,但如果宋孝懿敢主动承担,她即使收了惩罚,心情也会好很多,可是——可是宋孝懿没有,而且那还是他妈妈的主意。宋孝懿知道真相后一个劲地对你好,他还不是为了他妈妈,有认真考虑过你的感受吗!”
“你别说了!”田媖哭道。安涌灏静静站了会儿,说:“天晚了,你赶快回去吧,你还是需要多休息。”
饭店离田媖父母家没有几步。田媖站起来走向大门。安涌灏看她进去才心事重重地离开。田媖受过宋母的伤害,而姚露璐又是早先宋家自私的一个受害者,到现在宋孝懿都没有偿还这笔孽障,田媖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说白了,今天的饭就是一顿“劝离宴”,谁都没考虑什么风俗忌讳和文化取向。大家说不准宋孝懿和宋母以后会不会改变,但田媖和宋母的关系要想复合无疑比登天还难。最可怕的还是在田媖流产事实查明后仝一全给安涌灏说的那句话:“宋孝懿只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的本性永远都会积存于骨髓里”,其中所指的本性,包含着自私、懦弱、名节……
田媖进了院子并没有回到父母家,在院子里徘徊一阵后她又出了小区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自己和宋孝懿的家。那天在医院摔倒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这里,除了让母亲过来帮她拿些东西,包括衣服,安涌灏和郎曈曈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屋子里尘土不算堆积,摆设也整齐。只能是宋孝懿一直住在这里的缘故。宋母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走了,空唠唠的屋子除了家具电器,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她关上灯,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厅沙发上,想到自己和宋孝懿的将来,她不由得又默默为自己担心起来。如果生活在一起,以后还能给宋孝懿生孩子,可孩子要面对自己的奶奶,自己该怎么办?
刚闭上眼睛,田母打来了电话,田媖说自己在这边这个家,今天晚上不回去了,田母还想说什么,只听田父抢过电话,让她好好休息。
20分钟后,田媖听到门铃响了,一看竟然是爸爸妈妈。二老进来后,田媖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还过来。田母有些埋怨,田父说这里半个月没人住,要睡觉的话得打扫一下。田媖呆呆地站在原地,而父母进到卧室,开始为她忙里忙外地收拾打扫,她坐在沙发上,刚才姚露璐说的一切不停在她脑子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