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时间,高翯先回了趟韩师傅家,通过对解澍的监听,以及那个秘密合作者的指点,他已经知道这次邀请来者不善,还得知了康泰松前些天在常安岩的住宅里安装了窃听器和监视器。
进了韩师傅家,高翯启动电脑,打开软件,看着显示屏上播放的每一帧画面,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常安岩解澍和康泰松的幽会居所里每一个监视器拍到的动画,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有布置,只是窃听器找不到位置,这让高翯不得不动动脑筋。
原先李临和康泰松之所以没能在高翯的办公室成功安装窃听器,就是因为高翯的手机经过特殊处理,能够识别一切窃听器工作时发出的信号。做好了一切准备,高翯也没有什么再犹豫的,等会儿不管解澍问他什么,他都尽量如实回答。
来到常安岩,高翯一进门就被这气派的建筑惊叹,解澍和他开玩笑,说他这样的成功人士为什么不在这里买房子,高翯说这个地方是买家的,自己一个单身汉,不值得如此打水漂,何况买了这么高档的房子,韩师傅他们不愿意换个地方自己住着也不安心。
解澍打开家门,高翯一进去就看到玄关靠内侧还安了一扇门,门没有关着,可一旦关上,得输入密码才能打开。高翯敲了敲,说:“防盗意识挺高的,连两平米都投入进去。”
解澍说:“年轻女人自己住,当然得担心一些。”
高翯东张西望着:“经济条件挺不错,还单身着!”
解澍之前没有详细介绍过这个“朋友”,说:“越是不错,越是要求高,结果就把自己给耽误了。”
高翯假笑着摇摇头。
除了主卧,解澍都大方地让高翯进去转悠了,康泰松安装的探头几乎是隐蔽的针孔,表面上很难发现。解澍不知道这些事,但有康泰松的压力在,任务必须完成,她的表情被康泰松完整地捕捉到了,康泰松多少也有些不满,给解澍发了一条短信,只说让她不要耽误时间。解澍只是板着脸。不过相比之下,由于知道来处不善,在康泰松的视野里,高翯的表情和言语俨然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解澍给高翯拿来一罐咖啡,高翯一边喝,一边看着手机,根据脉冲捕捉,他发现在客厅里安装了两个窃听器,其中一个就在身边。他没有在脸上露出任何反应。放下易拉罐,解澍说:“高总,你和董事长这段时间工作挺忙的。”
高翯说:“我什么时候工作不忙,要说轻松,也是龙翔以前,现在,他都被我带‘坏’了。”
解澍说:“以前人们还怀疑董事长的能力,现在看他,他认真起来也忙得没个限度。”
高翯说:“没有办法,他作为公司领导,不管年纪大小,该他清楚的事情和规则都得学,不仅是我的职责,也是老董事长交给我的任务。”
解澍又喝了口,慢慢放下易拉罐,说:“只是高总,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你和董事长忙着查以前的帐,除了——除了你对我说过,对各家公司的劳工成本和材料报价有个底数,我觉得,要是动静太大了,会不会——”
高翯说:“你放心,我们只是做参考,而且,董事长既然也干得一心一意,就得有头有尾。”
“董事长?”
“嗯!”高翯接着说:“你要知道,龙翔是个中规中矩的人,这一点在美国时我们就和老董事长很投机。但是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一些项目的合作方面还是存在暗地交易的问题,对供货商,对合作商,甚至对——”
高翯止住言语。解澍问道:“那董事长是什么意图?”
高翯说:“很明显,他想把以前的问总结出来,看看是哪些人违背公平的原则。”
解澍说:“即便查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高翯说:“该怎么处理,公司有章程,自然会按照相关规定。”
解澍又拿来两罐咖啡,给高翯打开,不说话,高翯接着刚才的话,说:“我让你看的东西也不少,你也看出些端倪了吧。”
解澍说:“我看出来又能怎样,该怎么处理,你们会开会,然后又把命令传达到人事部。”
高翯说:“其实这些问题,老董事长在任的时候就应该查清楚,可能——操作起来比较困难。”
解澍说:“高总,你要说的,莫不是人情?”
高翯说:“还就是人情。龙翔已经翻出了好几笔,不管钱送到什么人手里,最终都在账面上做平了,意欲掩人耳目。他们从前没有想到,这些事终归会有暴露的一天,而且还是董事长自己牵头的。”
解澍说:“董事长年轻,又在国外那么多年,国内的习惯一时半会儿可能难以适应,所以火力比较大。”
高翯说:“要是不好的习惯,揪出来也好,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司。”
解澍说:“可人要怎么办,难道就那么处理了?”
高翯沉默片刻,说:“说到人情,各种关系怎么打通,上上下下都有目共睹,说到底都是为了公司利益。”
解澍说:“这么说,老董事长也是有责任的?”
高翯叹了叹:“总的说来,老董事长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在一个说不清对与错的社会,责任从何谈起。说到这儿,我大概能体会他送龙翔去美国留学的初衷。”
解澍问:“除了上课,还有别的?”
高翯说:“偭规越矩在什么地方都难以根除,可相比之下,要是传承了启蒙思想和契约精神,在规矩、公平,甚至法制的信仰方面会大大超过一个通变浮华的人世。既要打造自身的品牌,当然要和一些无可奈何的东西诀别。我想这也是老董事长急于隐退的原因。”
解澍领悟了一些,说:“所以公司的事情,他才完全主张由年轻人负责?”
高翯说:“念及人情,从前的是是非非他难得操刀,自己也看不过来,于是注入新的血液,这样一来,即使龙翔打头追究,下面的人也难有忤逆的借口。”
解澍说:“出发点是好的,可真的就能革除一些弊端。再说,问题要是闹大了,老董事长就不会顾及那些个人的光环,即便他不顾及自己,公司终将是小董事长的,他得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高翯说:“所以说在哪座山修哪座山的法门。我认为,一旦关乎公司的痛痒,老董事长还是会做龙翔的工作。生存无奈,可逾越了规矩还是要受到惩罚,只是不严重的话,机会还是有的。”
解澍说:“还是得继承一些传统。”
高翯说:“医医病,打打预防针,防止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除了实在难容的,相关人员都得留个教训。龙翔的精力一方面投在清月岛,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方面就是要竖清风,让公司进入一个******。”
解澍说:“这种事,到头不也应该和老董事长说说,人家现在是大股东,对公司名誉还是很敏感的。”
高翯说:“相应的事项我也会告诉龙翔。这儿毕竟是中国,有些东西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关键是——如果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可以网开一面,但往往有些人会背地里假公济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大家的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解澍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高翯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准备离开。这一段和解澍的谈话,康泰松通过针孔和窃听器闻观一清二楚,此信号还同时传递到弑象那边,他也在观看。完了后,康泰松思来想去反倒没有多少担忧的地方,正如高翯所言,李龙翔的一系列行为就是为了清涤一些从前留下的潜规则,而至于说到问题的处理,他不用担心自己在公司的位置。
离开常安岩,高翯坐在车里,闭目深呼吸一番。来之前,通过一系列杀毒软件察觉不了的黑客工具,他首先给自己披上了一层防护衣,又当着康泰松的面和解澍演了一场戏。此刻,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幕后合作者的电话。
“我都实话实说了,全程录制了下来,你可以听听,我有没有说漏什么。”
“他们不知道我们打的幌子就可以,只是你和董事长有没有发现什么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
“价值?”高翯迟疑片刻,说:“情况你自己已经跟我说了,容城岩估计已经空空如也,你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合作者说:“我只是推测,弑象那边,我已经让人留意了。”
高翯说:“要是那个龚洛奎一直不露面,或者弑象十天八天没有行动,我敢肯定龚洛奎已经完蛋了。”
合作者不说话,高翯说:“康泰松那儿我一开始就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所以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他们从清月岛拿走的是文物,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合作者说:“就算我的推测是真的,还是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想的和你差不多,龚洛奎估计已经死了,但是康泰松和弑象还活着。”迟疑片刻,问道:“你还能继续干下去吗,凭你现在对人的感情状态?”
高翯没有正面回答,说:“这个我会处理好,不用你操心,你看到康泰松的那个黑本了吧?”
合作者说:“就在常安岩,《富春山居图》背后,你今天连画都不好好看一眼。”
高翯说:“我怕我一抒情,手脚比划一番解小姐会怀疑。”
合作者说:“那个东西恐怕不一般,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我来想想办法。常安岩的事你不用管了,你继续和康泰松演戏,然后和你们董事长把该做的事情收尾。”
高翯闭目想了片刻,说:“我有个想法——解小姐欠我的太多,那东西,我希望由她拿出来。”
合作者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想利用她,还是同情她?”
高翯说:“和她没关系。你连那个东西里写了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拿了之后,所有东西都水落石出,我觉得不会。清月岛的谜团,没有张国贤教授的秘密文件,他们会死不承认的。要知道,除了清月岛,另外两处都已经坚不可摧了。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咱们黑进去的针孔没有发现,她的玄关还有一扇门,需要密码验证,还是高级的一类,软件进不去,而一旦外面被破坏,那警报声可以响彻整个常安岩。那间公寓除了解澍,康泰松也会光顾,但弑象就谨慎多了,恐怕不会露脸。比起康泰松,动员解澍终归容易吧?”
合作者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抓紧步伐。”
高翯说:“‘感情’的事急不得,再者我也要考虑我的所求。你好好计划你的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