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海南,高翯一上车就给韩伯母拨打电话。韩伯母向他叙述了一道刚才两人来时的场景,还问问高翯那两个人怎么会吃饭时会表现得尴尬,高翯直言他们两个是情侣,韩伯母也乐呵呵的。说完别人,她又提起解澍,说:“小翯,你和解小姐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你怎么就不再大方些?”
高翯说:“这段时间都很忙,而且解澍——又老是觉得自己欠我太多,我——好多话不好明说。”
同样的话,高翯说着是一个不可名状原因,韩伯母听着是另一种直白的声音,说:“小翯,我和你韩伯伯在一起快40年了,都记不清互相为对方做了什么,对于喜欢的人,本来就没有谁欠谁的,你不想让小解欠你,就应该对她直白。”
高翯笑了笑,韩伯母却觉察不出他心中的翻腾。说了句解澍,韩伯母的话题又转移到杨一佳:“你和佳佳的关系,我们都知道,解小姐还给我打电话,说觉得是自己说漏了嘴,我们也没有告诉佳佳。佳佳是个单纯的女孩,看样子,她还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包括你的那个小老板。这里面主要的原因,就是你妈妈。”韩伯母停顿片刻,问道:“小翯,你真的要这样一直带着仇恨和虚伪生活吗?”
高翯没有马上说话,韩伯母说:“你这样做,会伤害佳佳,会伤害你的小老板,佳佳这一趟过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为谁,我和你韩伯伯都一目了然。”
高翯叹了口气,韩伯母又说:“我也知道,让佳佳接受现实,可能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你们终归是血亲,没有解不开的结。小翯,听韩伯母一句,不要过这种戴面具的生活,人,男人,有时就要利索,不管是对佳佳,还是对小解。”
高翯忧想一阵,轻轻“嗯”了一声。韩伯母说:“佳佳都来了,你回来后不打算去看看你妈妈?”
高翯一听韩伯母说起自己的母亲,脸又马上沉下来,韩伯母似乎隔着电话也能看到他的表情,说:“这事儿,我就不勉强你了,只希望你能获得轻松。”
解澍没有把自己和杨一佳的关系公之于众,前些天和解澍单独聊的时候高翯还表现出感谢的样子,而他也想对解澍全盘托出自己和母亲的那些恩怨。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解澍一个合理的理由,当然,无形之中也不受控制地增加了解澍对他的信任。也许是考虑到上下级的关系,解澍没有像韩伯母这般说些苦口婆心的话,对杨明环,高翯打算就一直采取不即不离的态度。这种以纯粹商业伙伴存在的关系,或许更像一种彻底撕裂亲情的手段。
按照假日办的安排,春节黄金周缩后只给七天的假期。今年为了能让家家户户一同准备除夕的年夜饭,大年三十就安排了放假,因此初七就开始上班,当然,初七愿不愿意再放一天是非服务性质企业的自由,就看老板这么安排。可能有些公司老板出于人情的考虑做了这样的选择,宏万和钟盛这样的大公司在此方面就不会吝啬。
在初七下午,万钟鑫带着儿子万博宁从美国回到北京,第二天高三的就要开学,来不及回须埠一趟,姜婍专程到北京看了他,将他送到学校,而后和万钟鑫一起回到须埠。送走儿子,万钟鑫开始关心起郎曈曈,通过姜婍的国际长途,他几乎知道了全部事情,脸上的表情是一片云翳,不过对姜婍陪伴郎曈曈的这一趟杭州之行,他却感激道:“小婍,这次辛苦你了。我在爸妈那儿,也只是说你有多年不见的朋友到访,临时取消了行程,他们还有些埋怨。”
姜婍说:“就让他们埋怨一下吧,要不谁来管曈曈。”
万钟鑫叹了一口,姜婍说:“这次是安涌灏冲动了些,不过年轻人,多少也能理解了,他俩已经重归于好了,就是误会,而且我觉得涌灏也受了不少委屈,又是前女人家人的,又是——又是他那个同学****立的。这个年,都让些堆积磈磊的事情占用完了。”
万钟鑫说:“这王家的人,看来是欺负人欺负到底了,要不是他们自作自受,****立的母亲会成为牺牲品!”
姜婍说:“可是曈曈又不愿意去伤害****立,她——她就这么忍受着,至于安涌灏——作为男子汉,他为曈曈分担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样没个头,我怕他什么时候真的会为曈曈作出骇人的举动。”
万钟鑫深沉地点了下头,姜婍说:“钟鑫,他那个兄台,你也无可奈何,可我想,为了曈曈,不应该让安涌灏出什么状况。”
“这个我知道。”万钟鑫说:“你以为我不想彻底把事情解决,可是你也说了,曈曈又顾及****立的感受,她就和她妈妈一样,总是为别人着想,这点,虽然无奈,但我们得尊重她,况且现在——。”
姜婍对此也无奈,说:“她留学生公寓的工作丢了以后,又只能打临工了,要是以前我会不放心的,好在如今有安涌灏陪着。”
听姜婍谈起安涌灏,万钟鑫说:“你说这次的事情,安涌灏是在那个高翯的建议下,给老卢报的警?”
“嗯。”
万钟鑫说:“事情查清,给曈曈还以清白,这也未尝不可,只是——安涌灏万一在那儿说了和张国贤有关的事,我怕到时候事情要超出我的预料。”
“你是说高翯会察觉?”
万钟鑫说:“小婍,这次你和曈曈的杭州之行,不免会引起别人的主意,高翯是个聪明人,老卢也对我说了安涌灏的那个前女友的事,高翯还提供了不少关键证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总得提防。我也很想公开地把曈曈接到家里,而不是像我们这样担惊受怕的。”
姜婍问道:“高翯知道有关系吗?”
万钟鑫说:“我不清楚,不过张国贤的事,警察没有停止过调查,和我们相关的人,他们是不会漏掉一个的,不仅是曈曈,还有安涌灏。”
姜婍没有再说什么。而万钟鑫的担忧并非空缺来风。须埠市公安局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只是对于加班成了常态的警员,钟表似乎就是个摆设。邢柱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手里捏着一大叠照片,全是郎曈曈的,还有些安涌灏的镜头。有郎曈曈来回于张国贤家的,有姜婍和她一次次见面的,有从高速交警那儿调来的她和姜婍坐在一辆汽车上的,甚至有在须埠大学,卢向杰给她东西的……
邢柱凯拿了张郎曈曈的照片,装进上衣口袋,走出办公室,见不少人还在忙活,以领导慰问的口气交代大家快些回家后离开了公安局。
卢向杰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个大排档,不少外地务工者要过完元宵节才会外出重新打工,营业的摊子相对较少,算是上班族的人为摆脱假日综合症聚一聚。邢柱凯要了张小桌子,点了两瓶啤酒和一些菜,之后给卢向杰打了电话:“老卢,出来喝几杯。”
卢向杰说:“邢局长,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卢向杰说:“过来就可以了,就我和你。”
卢向杰二十分钟后来到邢柱凯坐的地方,邢柱凯递给他一支烟,卢向杰没有马上抽上,问道:“邢局长,你找我,是要说公事,还是拉家常?”
邢柱凯说:“既是公事,又是家常。”说着拿起酒杯,和卢向杰碰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口,“明天咱们都有公务,意思性地喝几小口就可以了。”
卢向杰抿了一下,说:“又是公事,又是家常,我怎么听不懂?”
邢柱凯也不绕弯子,将郎曈曈的照片放到卢向杰面前,卢向杰倒着就已经看清了,邢柱凯看他的表情,没有恐慌,没有回避,说:“这个叫郎曈曈的女孩,和万钟鑫的关系不错吧?”
卢向杰顿时明白了邢柱凯请他来的用意,说:“这个……你应该问当事人,不是问我。”
邢柱凯说:“老卢,我也不想瞒你,万钟鑫和郎曈曈是什么关系,从郎曈曈口里获知的线索顺势调查,我们几乎都查清楚了,这个事情一追还得追到二十多年前。谁怎么看,不是我们的职责,只是你和郎曈曈接触也不算少,可不可以告诉我下原因?”
卢向杰说:“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打工不容易,还老是受人家欺负,我能帮帮忙,有什么不可行的?”
邢柱凯说:“你知道的,万钟鑫买了张国贤家的房子,如今,郎曈曈住在旁边,我的人去问过郎曈曈,郎曈曈说买房子的张国贤在国外的一个‘朋友’。其实这个我不用让刑警队的人去调查,问问你们就可以了,你该听出来了吧,有人在教郎曈曈撒谎,我想知道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卢向杰听出邢柱凯剑指自己,而他的语气也证明自己没必要再和他隐瞒,说:“那个人就是我。至于为什么,你们没有向郎曈曈挑明,又何须顾虑我这里?”
邢柱凯说:“老卢,现在房子的产权人可是万钟鑫老婆姜婍的二姐——韦嘉凌,让谁住,怎么住,是他们说了算,但是你配合进去,恐怕让人费解。”
卢向杰说:“你们查什么案子我不知道,我只听说万钟鑫嫌疑不小,前些天他和儿子去了趟美国,你们怎么就不通知海关卡他?”
“老卢,现在是我在问你!”邢柱凯说:“万钟鑫既然如此在意郎曈曈,为什么不愿意和她说明,是不是他在担心什么?”
听着邢柱凯的话,卢向杰知道自己和万钟鑫密切的关系早就被人注意到了,面对邢柱凯,他也是个老警察,自然不会对邢柱凯的旁敲侧击所惊动,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只是照万钟鑫——照公民的意思做事,这不违反什么规定吧?”
邢柱凯拿他买办法,卢向杰接着说:“况且你们也是知情人,为什么又不和人家自己说?”
“我们考虑的是当事人的人身安全。”邢柱凯说完后,想了一阵,说:“老卢,咱们也不是生人,万钟鑫有什么问题,你既不是负责案件的,我也不好跟你多说,只是郎曈曈,你能不能让她离远一点?”
卢向杰说:“这我恐怕爱莫能助,即便我答应你,我得怎么说。你连我和郎曈曈接触都拍得到,还拍不到她和万夫人在一起的照片?”
邢柱凯说:“老卢,我不和你开玩笑,郎曈曈该知道,她是在和什么人在一起?”
卢向杰说:“既然十万火急,你还是自己去说吧,万钟鑫能害了郎曈曈吗?”
邢柱凯知道卢向杰不愿和他配合,咬牙噘嘴地点了几下头以表现不满,卢向杰说:“郎曈曈住在家属院那儿,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邢柱凯喝了半杯,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