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山的药师大佛不愧为须埠的地标建筑,站在清月岛的清月山上,都能远远看到他那不凡的身姿。此时,副市长廖多祥正站在回牙岩上眺望,看他的表情,佛不仅没有让他的内心显得平静,反而带着些紧张。
“廖市长,你来得够早的。”
一声招呼搅乱了廖多祥的思绪,他转头一看,正是约了自己的康泰松。康泰松走到他身边,他看看表,说:“你也很准时,是不是忙着给小董事长上课了?”
康泰松说:“我现在不管业务上的事,原则上如此,不过这回出了乱子,还想请你帮个忙?”
廖多祥说:“这里的事情,让区政府解决就可以,何必把我叫过来。”
康泰松说:“要是市政府不点头,区政府也没辙,让你出面,更保险一些。”
“哼!”廖多祥嗤之一笑,说:“市局查张国贤和邹罗修,搅得人心神不宁,你还有精力找我出来谈项目。”
康泰松说:“一码归一码,再说也不是独立的。”
廖多祥说:“都是你们有说法!”
康泰松说:“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张国贤的事,邹罗修的事,还有——林齐岳、丁胜海的事,公安可没闲着,你即比我着急,为什么还要在这儿咄咄逼人。”
廖多祥也自知身陷泥水,说:“行,不说这个,你把我叫来,到底有何贵干?”
“跟我来。”
康泰松将廖多祥带到距离容城岩较近的地方,用手机翻出几张照片,说:“你先看看照片,再看看容城岩那些生草的地方。”
廖多祥半信半疑地拿过康泰松的手机,对比着照片和实物。不一会儿,他把手机还给康泰松,走进离容城岩更近的峭壁边,仔细看了看,而后若乎知晓道:“你说的,是容城岩上这条隐蔽的小路。”
康泰松说:“多少年了。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人想去找找。要不是我们宏万取得清月岛的开发权,多方了解了这儿的山林和居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廖多祥说:“不就是缺了个桥,重新架起来就行,只是风格上,需要动些脑子。这种事,用得着把我叫来?”
康泰松说:“没错,就是桥的事,容城岩的这一遗迹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所以岛上的居民只知道在回牙岩观景。看那些小路藏的,恐怕也没人仔细留意过。”
廖多祥说:“既要弄桥,把你们的计划提交给区政府,我们再实地考察一下不就可以了,这种事,有什么不能公开说的,偏偏要我们两个过来做贼?”
康泰松说:“廖市长,我说的桥,不是‘建’,而是——要让他们‘不能建’。”
廖多祥吃了一惊,困惑地看着康泰松,康泰松却很平静,说:“这小道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然而一旦修通,以前那些事情可就得败露了,尤其是邹罗修,邹罗修一旦败露,那——张国贤,还有——”
“你们这干的!”廖多祥恼怒道:“你和你那什么幕后老板玩起文物走私,还明目张胆地告诉我,把我拉下水就罢了,这次到底又想打什么主意!”
康泰松不慌不忙,说:“你叫他幕后老板没关系,我只是借宏万的手完成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我为什么要找你过来,然后告诉你去为难我们的董事长,我不为别人,是为了你好。以前弄出去的那些文物,专家除了估计出价值,来源还一无所知,我们不想冒任何险,这里有被发现的可能,而一旦被发现,以前弄出去的倒不见得被追出底子,文物,可就要和天下平分了,毕竟我们无法一次拿出来。”
廖多祥琢磨了一下,说:“这么说——就在容城岩里面?”
康泰松说:“要不然,给张国贤钱干什么!”
廖多祥吸了口冷气,说:“坚决否决你们公司的计划就行了?”
康泰松点点头。廖多祥说:“这个好办,只要以保持原貌为理由,我们坚持到底就没什么可说的。”
“那就好。”康泰松说:“所以我说,对你而言,这就是一件小事。”
在高翯出差的这天,李龙翔让秘书安排了和清月岛区区长徐康的见面,时间是高翯出差回来后的下午。高翯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和李龙翔准备去往清月岛,李龙翔还带上了杨一佳。
三个人站在昨天康泰松和廖多祥秘密见面的地方。一路上杨一佳对高翯目光有所回避,但当她看到这一长久以来不为人知的小道,也情不自禁睁亮眼睛,赞叹着古人巧夺天工鬼斧神来之笔,尽管大家都不知道它们修建于哪朝哪代,又被暗藏于春秋几何。李龙翔对此也赞不绝口,对高翯说:“高哥,这要是真的挖掘出古时的栈道,光小庙这里就锦上添花了。”
高翯说:“古人的智慧是不容忽视的,而今人再踏觅足迹,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发现。”
李龙翔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找徐区长吧。”
见到徐康,李龙翔将照片拿给他看,在这里任职多年,不仅是他,连前任的多少辈都没有发现那一隐秘在山腰杂草中的小道,他赞叹着:“既然有路,那就说明以前有人沿着它上过容城岩,只是上去后能看到什么景象,那得等到路修起来后才知道。”
李龙翔说:“不错,徐区长。鄙公司也是近期才发现的,这还多亏了高总。在清月岛的各个项目上,我们都是本着保护生态和本土风貌的原则,而清月山上主要就是庙宇的重建,要是不发现容城岩的秘密,那就显得有眼无珠了。”
徐康不停地点头,说:“非常不错,要是市里知道,我看八成没有什么问题。这本也应该是整个工程的一部分。”
李龙翔激动问道:“徐区长,真的没有问题吗?”
徐康开玩笑道:“这是好事。不过就你们以前没有注意到,全当‘将功补过’了。”
徐康说完,李龙翔和杨一佳都笑了。谁也没注意到高翯眉头皱了一下。徐康过会儿要开个会,李龙翔他们也不便多打扰,只是对原生态美景流连忘返,李龙翔不想马上回公司。带着杨一佳和高翯再次来到回牙岩。面朝望日山的大佛,然后又站在悬崖边双臂伸展,俨然一副准备振翮高飞的样子。杨一佳回一开始回避高翯的目光,看李龙翔那么得意,她走到高翯面前,支吾了一阵,说:“高总,你——你可真行——”
杨一佳显得单纯,高翯心里反而有些翻腾,静想了一会儿,说:“佳佳——设计是你的本行,如果董事长让你着手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干!”
杨一佳有些诧异,这是她那天在高翯家放肆以来,高翯第一次鼓舞自己,杨一佳受宠若惊地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向李龙翔。李龙翔还沉醉在这近在咫尺的项目当中。两个年轻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高翯目光中的躁动。
不一会儿,徐康打来电话,说项目的事情,市政府要他们去市里谈一下,李龙翔也没多想就要出发。高翯说有别的事,就不和他们去了。在送李龙翔和杨一佳出了码头,高翯走到居住区,找了间小卖部,给他的秘密合作者打去电话。
“容城岩的事已经和清月岛方面说了,市里估计有了答复,董事长正赶过去。”
“你告诉他你的预计结果没有?”
“没有。”高翯停顿了一下,“如果真的和我们预想的一样,那么到时候泼他冷水的是康泰松,我没必要为康泰松做恶人。这么直接做,肯定是会失败的。”
合作者说:“所以才要你让康泰松和那些腐败分子嘚瑟这一把。”那边停顿一下,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高翯说:“不错,如果真如我们猜想,看他们到时候怎么欲盖弥彰。”
合作者说:“那是后事,不过你在人家公司工作,也别忘了等会儿怎么安慰你们董事长!”
高翯沉默一阵,说:“我倒不担心龙翔。不过说起这个设想,要是能达到目的,高兴的是你。可我想要的,恐怕还遥遥无期。”
合作者说:“我是为大家,而你——”
“难道我就是为我自己!”高翯质问道。
“你也不想想,我这边要是成功了,你的事情不也更好办。”
高翯说:“确实如此,不过,我希望我自己动手解决。”
“我说不过你。”合作者说,“只是看你现在的状况,还能不能下那个决心。毕竟你还有家事缠身。”
高翯再次不语,随后挂掉电话。
事情正像高翯与合作者预料的一方猜想一样。他等到李龙翔和杨一佳回了公司,才进了公司大门。一上去还给杨一佳打个招呼,看她的脸色,他就知道宏万的计划几近没戏了,如今这里要做的就是去劝慰李龙翔。
李龙翔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高翯走进去开了个玩笑:“怎么了,发现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金子太重砸了自己的脚?”
李龙翔叹了一下:“高哥,还真让你说对了,我们刚才见了廖副市长,他一个劲地说不行,说那会破坏景观,我和佳佳解释了半天,说那是原先就有的人为石阶。要说破坏,古人就破坏完了。也别说容城岩,五岳的发现者,恐怕也该拿出来批斗一下。”
高翯笑了笑:“行了行了,不就是被拒绝嘛。”
“我真不明白了!”李龙翔猛地站起来,抱怨着:“那些市领导,土木工程政绩上一个个平日里恨不得多垒一块砖,现在正好因地制宜,就搞重修,他们怎么反而一个个变得睁眼瞎!”
听李龙翔直爽幼稚地骂声,高翯心里多少哭笑不得,说:“我看,还是宣传做得不够,咱们就一家之力,要是让更多的人知道,那不会引起重视?”
李龙翔咀嚼着高翯的话:“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龙翔继续琢磨着:“你说——专家和群众要是看到了,我们的想法不才能彰显出来,再说,这本来就是打算做给天下人看的,我们只是搬运工而已。”
“这就对了!”高翯说:“不过龙翔,这我得批评你,遇到了困难,你一个老板这么发孩子牢骚。康总和叶总要在着,最多是看笑话,下面的员工看到,那可就不好了,而且,要是你爸看到,他得抽你的。”
李龙翔这回不好意思了:“没错没错,高哥,还是你有头脑,我爸要是生了你,再生我,我都省事多了。”
“行了,这事开不得玩笑!”高翯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尤其是在你爸面前!”
李龙翔也立刻注意把握自己的形象。
高翯调整一下神情,说:“这个事情,你就和策划部的人商量一下,做的时候,尽量旁敲侧击,烘云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