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翯家,解澍看看表,已经8点半了,她还要回家看母亲。今天这趟任务她本来只是抱着应付的态度,可不想得到了高翯于杨一佳关系的消息,然而比起这个,让她专注的是韩师傅和韩伯母对她的态度,两位老人朴实勤劳,对人和蔼友善,就像她妈妈一般。而她除了照顾妈妈,还要和康泰松纠缠于那种前途渺茫的暧昧关系,康泰松至今连一个明确的答复都没有。当然,她并不知道她和康泰松之间的这些秘密高翯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高翯对她的一举一动心知肚明,只是她没有发现这些,和康泰松相比,她反而觉得高翯更有人情味。从刚才韩伯母的一喜一笑中,她感觉到两位老人的真诚,此刻不免对这一出发点是拉近关系的任务感到些许不安。本来这会儿她应该向康泰松汇报情况,她却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默默地思考着自己的现在和将来。
解澍回到和母亲租住的房子,地方只是40平米的小屋,也显得破旧,和与康泰松偷会的常安岩相比简直判若云泥。不过屋里布置得很有条理,没有多余的杂物。解澍换了鞋,母亲正好招呼着她,还让她别做饭,说自己已经弄好了,她过去打开碗盖,那是一盘她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解澍每次见到都会馋涎欲滴地抓起一块,但今天她在韩伯母家吃过,而且之后也没有什么胃口。解母说:“小雨,平时都是你做饭,这不赶上星期天,妈给你做点你最喜欢吃的。”
解澍说:“妈,今天补班,明天还得继续上,哪儿有心思吃东西,再说,我也吃过了。”
“也是,你那么晚才回来。”解母说:“你要是饿了,自己拿起来吃,啊。”说完,解母走到狭小的客厅。
解澍将糖醋排骨放回旧冰箱,然后对母亲说:“妈,我累了,想早点睡。”
解母关心问道:“今天工作多?”
解澍点了点头。解母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慢慢走到沙发上,吃了药。然后坐下来,叹着气。解澍走过去,问道:“妈,怎么了?”
解母说:“你都三十过了,还自己一个人,不是工作就是在家,整天跟妈在一起真么成?”
解澍知道母亲又在关心自己的私人问题,说:“妈,那不没有合适的嘛,我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勉强啊。”
解母说:“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这个这儿不好,那个那儿不好……每一次你一和人分手就要这么对我说。妈知道,你是为了照顾妈才忍痛放弃那些追你和你爱的人,可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你终归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不能像妈这样,你是女人,需要一个肩膀,一个踏踏实实的肩膀。”
解澍说:“妈,这个事情急不得,我不才换了个地方工作嘛,先稳定了再说。”
解母叹道:“我说不过你,你这个公司也干了快两个月了,怎么也是那么累?”
解澍说:“大公司,都这样,只是比以前挣得多了。”
解母不知道解澍和康泰松的地下情,更不知道从前的钱都是康泰松给的,而如今只是多了份正式的工资。沉默了片刻,解母说:“可你也不能累坏自己的身子,还有,得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刚才在韩师傅家,解澍说了些自己的私人问题,韩伯母也这么对她说,其实母亲对她说的更多,只是过着道貌岸然的生活,她的苦衷也只能自己品尝。解母问道:“这家大公司怎么样?”
解澍说:“挺好的,最近还在负责清月岛的工程。妈,以前没和您说过,那您望日山的药师如来大佛,就是我们公司宏万集团建的。”
解母不解地说道:“弄那么大的干什么。搞得须埠像寺庙一样!”
解澍说:“妈,那是提升旅游形象,利用当地资源,包括最近的清月岛。再说,须埠也算个佛教文化历史悠久的地方,建了不是更好!”
解母说:“有那么多钱,不如去帮帮偏远山区的孩子,浪费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解澍说:“那不是您们说的恭敬如来,侍奉佛祖?”
解母说:“佛是由心而生的,平时拜佛磕头你还老说妈迷信,说那就是个石像。你说那个东西不是佛,这一点都没错,可为什么还要拜,就是要提醒自己多做善事。佛要由心而生,大小怎样都是正觉,如果只是生意人一味去图面子,再怎么大也是个表面工程。”
解澍说:“妈,您说的有些道理,但经济要发展,肯定需要有吸引人的地方。我们这么做是为须埠的旅游也增添色彩,对公司和城市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您怎么觉得就过分了。既然要普度众生,来点佛光普照又有什么影响。”
解母说不过女儿,说:“行了行了,妈就这么说说,你们闯社会的年轻人就知道没日没夜地拼命,还一个个自以为了不起。”
母亲的话并没让解澍多想什么,比起这些出世的学说,她何尝不关心自己的未来。今天韩师傅家这一趟,她不知不觉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触碰着她,甚至在她的心里,她开始拿高翯和康泰松做着比较。
正准备洗澡,她的电话响了,不出所料正是康泰松。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接通电话,那边康泰松先问话:“任务完成了没有?”
解澍说:“已经去过了,我已经回了家,我累了,想睡了。”
康泰松有些不满:“你连情况也不汇报一下!”
解澍想到杨明环和高翯的关系,但又不愿意马上说出来,找了个弯子,说:“那是他伯伯和伯母家,不是他平时住的地方,你能指望我拿到什么东西。”
康泰松说:“我本来还说你一打电话,我就过来接你,平时你可是迫不及待的。高翯那儿我问了,他要后天才回来,而且让我转告你一声,说你明天不用去上班,工资照样算。怎么,有时间,你却不想珍惜!”
解澍想了想,说:“好吧,那我现在过去。”
解澍对母亲谎称公司有急事,解母只是叹气,却不怀疑。出了门后,不久康泰松的车到了,两人又来到常安岩。
在舒适的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这回康泰松主动靠近床上的解澍,抱住她,亲了一下,说:“宝贝儿,今天做得真不错。平时高翯那里严防死守,今天他傻乎乎地自己开了口子。你虽然没有弄到其它东西,不过也够了。”
解澍嗤之一笑:“有意思吗,这是公司里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东西!”
康泰松说:“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关键是先知道的是什么人,你不懂,也没必要懂。”
解澍不说话,康泰松看了看她的面容,说:“怎么了,看你心里,好像有什么事?”
解澍说:“你说,我这么对高总,是不是太过分了?”
康泰松坐起来,点了根烟,说:“他对你倒是挺热情的。我说你这一趟看了人家老人,是不是对他真有感觉了?”
解澍有些惊慌:“你——你乱说什么!”
康泰松盯了她几眼,说:“那小子好像也看上你了,和我比,他年轻,当然有资本,要不他怎么连杨一佳那年轻漂亮的都会拱手让给董事长。”
解澍身体微微一震,康泰松也诡笑一声:“你可真的假戏真做了!”
“没有。”解澍说。接着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上次他为什么对杨一佳发那么大的火?”
康泰松不屑说道:“工作上的事,有那么多为什么,龙翔跟我说,是杨一佳她妈和高翯搞的鬼,好像是杨总觉得自己女儿在这里太累,又是个打工的,她面子上有点过意不去。本来小姑娘要进来的时候我就劝过,但是佳佳又倔强。只是这事儿说到头,是她妈太紧张了。”
接着康泰松眨巴眨巴眼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解澍说:“这就对了,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
“什么意思?”
解澍说:“你知道吗,那个贾斯汀设计的杨总——杨明环,就是高总的生母。”
“什么!”
康泰松听了也感到惊愕袭来。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阵,然后慢慢回味起来,说:“我总觉得第一次杨一佳和高翯吃饭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这么一说,我倒想通了。”
“你不觉得惊奇?”
“那不是我管的事,谁爱是他妈谁是他妈。”看泰松说:“不过你说有一点你想不通,是什么?”
杨一佳说:“那次高总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杨一佳发了一通火,骂得杨一佳魂飞魄散。要说他对他母亲有怨恨,报复一下他妹妹,逻辑上也说得通,不过他在公司,在董事长面前,估计在你面前,都说杨一佳的好话,还夸她工作上进,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康泰松说:“这确实有点怪,而且,清月岛中心广场和民落外围的装饰和浮雕,他还特意给了贾斯汀,他没必要那么缺心眼啊——”
解澍说:“你自己说的,高翯这个人不简单,你要有信心跟他干,你怎么猜不出他是怎么想的!”
康泰松说:“要说推理,那也不难,杨一佳不是被董事长看重了吗,高翯又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来。于公而言他就是个打工的,而且,杨一佳那档子事,估计就是单纯针对杨一佳的。你想,杨一佳进来时欣赏的可是他亲哥哥,估计杨一佳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所以高翯顺了杨明环的意,杨一佳要是离开公司,他也省心一些。”
解澍说:“你的意思是,他不愿报复他的妹妹?”
康泰松说:“这种事,应该你们女人去管,这和我让你到他身边的目的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只是杨一佳没有离开,当晚和董事长在盛海垠夜总会闯了祸,我去捞的人。现在看来,即便高翯有那报复的心,但这么得罪了龙翔,老董事长那儿脸上可挂不住啊。”
解澍说:“那你说,高翯和杨一佳就要这么尴尬的在公司呆着,而又不让杨一佳知道真相?”
“管他什么的!”康泰松对这个问题根本不屑,说:“你干好我要你干的事就可以,这种事,你有闲暇自个儿想就行。”
解澍努努嘴,康泰松说:“然后我提醒你,这事在公司,除了高翯就你知我知,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解澍也不耐烦,“要是说了,我在高总那儿还怎么混!”
康泰松说:“反正,看高翯和杨明环的仇,他是不会把这事捅开的。哼,想不到他也会公报私仇!”
“高总?”
康天松说:“当然就是他,和杨明环又是谈生意,又是签单子,他这会儿成了他娘的大客户,以前的恩怨可以靠杀人家的自尊心来解决了。”
解澍说:“高总不太像那样的人。”
康泰松说:“‘不太像’,那就说明‘是’。而这样一来,倒反而还成就了杨一佳和董事长,他和董事长私交本来就不错,以后,他在宏万的地位就更牢靠了。”
解澍没有问康泰松下一步怎么办之类的。从来到这里,康泰松就没有谈什么感情的事。此时她站起来,拉开被子。康泰松见他准备更衣的样子,问道:“你干什么?”
“我要回家了,陪一下我妈。”
“这都几点了!”康泰松有些瞠目结舌。
解澍说:“你把我叫来,谈的就是你这些肮脏的东西,我不想再听了。”
康泰松抱住她,说:“行了行了,你今天功劳大,我不还主动把你约过来的吗?”
“你放手,我是说我真的要回去看我妈!”解澍说着推开康泰松,到另一件房间穿起衣服,康泰松摇了摇头,天晚了,自己还是打算去送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