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我眼里,对那些盗墓贼一向是抱着厌恶的态度。
与普通的贼不同的是,一个是偷活人的东西,一个却是偷死人的东西。
但沾染的因果线,活人的还可以通过努力偿还以得完结。但欠了死人这一辈子都要挂着那些残缺的因果线,直至生生世世。
我行走人间的这么多年,也没少遇到过那些土夫子,但基本都跟他们擦肩而过,恨不能离他们远一些,撇见那些与死人千丝万缕的因果线,实在令我有些作呕。
其实当九忧跟我提出要下真武墓葬时,我本能的心里还是抗拒了些。但终归说的是神人的墓,令人好奇的紧。
第二日一早,也就是农历三月三日的前一天,我和祝瞳就跟着九忧来到了武当山脚下。
一开始我是劝过祝瞳不让他跟来,毕竟爬山涉水对于她来说,还是辛苦了一些,可她不听,非要跟来,也只好由她去了。对于她在我身边,我很自信不会让她出现一点意外。
此时天色蒙蒙亮,就已经有不少虔诚的香客已经开始往武当山上赶去,三步一小叩,十步一大叩,他们大多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到底在念叨什么。
“这些香客,大多都是从很远的省份赶来的最早的一批,提前就开始上山,一路跪拜上去,慢一些的恐怕到了金顶都是明天早上了。”九忧解释道:“当然从今天下午开始,整个武当山的阶梯恐怕都会爬满这样的香客。所以我们就得提前跟着最早的这一批出发。”
“信仰的力量还真是伟大。”我望着那些香客,不禁感叹道:“神明的力量恐怕不在于显露真迹,而是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一颗可以寄托的种子,时日一长,早已长成了苍天大树,蔓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脉络之中了。
原本祝瞳也是这些虔诚的香客之一,但耐不住九忧的几番求爷爷告奶奶,这才加紧了步子,往上山赶去。
九忧之所以一直催促我们。解释说,这会儿趁着人少能赶在人前,要是在晚一些,恐怕会错过时辰。
至于他口中的时辰,说的还挺隐晦。不过想来他能这么说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武当山相对于天下其他名山,并不算得险峻,就连九忧这幅老身骨,一路上也都没喊累,我们三人一口气爬到了山一半,这才坐下来休息。
路人因为不时有香客擦肩而过,所以我们之间的交谈也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大多都是说一说哪一块风景好,哪一座殿又有什么典故,这个时候祝瞳就完美的化身成一个极其专业的导游。
渊博的知识,让她的讲解毫无破绽,常引得其他游客驻足聆听,一路上跟着我们三人的游客也越来越多。
九忧有些头疼,但看着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就没在说什么。
他根本不会了解祝瞳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其实对而言,陪祝瞳赶武当三月三的庙会才是正事,其次才是他的事。
人间有句古话叫作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说的便是眼前的武当山。其实抛除武当山的道教地位,以及人文背景来看,其实他在众多名山之中算不得出众。
而之所以有了“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的美誉,多半都要归功于在此山头得道升天的真武大帝了。
对于真武大帝的认识,在祝瞳和九忧的灌输下,我也张了不少见识。
真武大帝又称玄武大帝,据传是镇护北极的一代帝君,其神兽就是大家比较熟悉的玄武。
真武大帝又有一个全称,名叫真武荡魔大帝,之所以称为荡魔大帝,也绝非是空穴来风的。
更为夸张的说法是,荡魔大帝上统三界群魔诸妖邪,下摄酆都幽冥鬼魅,令三界逆魔邪首不敢残害生灵。
至于他有没有统治三界群魔诸妖邪,我是没有发言权的,但就对他能下摄酆都幽冥鬼魅,我是有很大的意见。
虽然我只是冥界中微不足道的小职官,在冥界也有两千的历史,从未听说神人能够插手管理我们冥界,用老判官的话说,冥界是一个特殊的世界,进出都不由世人,哪怕是神人也不能将手伸到这里。
冥界的掌管者乃是地藏王菩萨,虽然称谓只是菩萨,但其实他的功德早在一万多年前就足以晋升为真佛了。
他有一句流传在人间很广泛的名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当然我是没能有幸听到菩萨这么说过。至于真实与否,也还是个问号。所以对菩萨一直留在冥界不愿晋升到他处,我也一直有过其他猜疑,当然只是猜疑,不敢胡说。
言归正传,我三人大约是早上六点半开始爬山,在祝瞳的坚持下,我们走的是沿途景点最多,也是最难走的一条路,从元和观出发,途经回龙观,磨针井,又上太子坡,绕过猕猴谷,爬到一天门时,已是接近中午时分。但好在此时,抬头便能望见金顶了。
登山自要登顶,这对于武当山金顶来说,不仅是一种人文情怀,更有一种信仰之力包含在其中。
只因金顶的修建是为了供奉真武大帝的金身铜像,人们到了这里才算真正的登上了武当山。
这日晴空万里,流云漂浮在金顶之上,明亮的光线在鎏金的宫殿上反复流转,恍惚间犹如身入玄光琉璃的仙境。
就连我,都有些控制不住,飘飘然,心旷神怡。
因为祝瞳一路逗留的缘故,当我们真正爬到金顶时,宫殿前已经围满了香客,大多跪附在地,口中喃喃声,却不显得噪杂,身入其境,只感觉信仰的力量充斥在浑身周围,我竟也不直觉的跟着祝瞳跪拜了下去。
在过去的岁月中,我一直认为对一人或一物虔诚的信仰,其实都是出自心里作用,并没有实际意义。
但身陷一片信徒中时,任你在坚定的心,也只能跟着这信仰的波涛翻滚,心中极其震撼。
虽然九忧只是一个游走江湖半路出家的道士,未曾拜在任何门派之下,但终归还是道士,他一到金顶,那股虔诚的劲儿头,比祝瞳来的都要猛烈。
不知过了多久,九忧跪倒了我旁边,拉了拉我,给我了使了个眼色,我便跟着他走到了一旁,随后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得走了。再不走恐怕下山都难了。”
“下山?”我一楞,问道:“为何下山?”
“因为...”九忧神秘的说道:“我们要找的地方并不在金顶。”
我一听,有些苦闷,望着还在跪拜的祝瞳,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好歹等瞳儿给真武大帝上一炷香在走。”
“不行。”九忧斩钉截铁的说道:“恐怕真的不行,很早之前我就算过日子,现在已是中午,我们必须要敢在下午三点之前到地方,不然错过时间很可能就白来这一趟了。”
“我说等等就等等。”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赶时间,你先走,不送。”说罢我转身回去寻祝瞳去了。
我虽然也能理解九忧的心理,但对于神墓,我去和不去,并没有绝对的理由。但对于我的祝瞳,就全然不同了。
到底九忧还是沉住气了,虽然不停的看着时间显得有些急切,可也没走,一直站在原地不时的张望着我们。
上香的香客一般都很拖拉,总想跪着真武大帝面前,多说一些知心话,多求一些福祉,所以一直到下午一点,总算排到了我们。
祝瞳倒没有他们那般琐碎,上了香,叩首之后,便站了起来。轮到我了,我把位置让给了九忧。祝瞳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大约一点半的时候我们才从金顶开始往下走,下山的人并不多,毕竟很多人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接近金顶的好位置,都不愿放弃。
不像我们必须要赶下山。路上九忧急的头上直冒汗,祝瞳握了握我的手,很体恤的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我们几乎是在络绎不绝上山的人群中横冲直撞,不时的招来叫骂声,总算是在两点三十分脱离了人海,来到了半山腰。
九忧拿出了地图,匆匆看上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地图拿到我面前,指着一处毫不起眼的位置,名字叫金华洞的景点说道:“就是这里,离此处不远了,不能耽搁了,现在就得走。”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祝瞳便开口有些诧异的问道:“金华洞?这洞属于武当三十六岩中的一处小洞,除了天然形成,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九忧先生你确定没搞错吗?”
九忧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步履轻快,走的也很匆忙,见此我和祝瞳也只好紧紧的跟随了上去。
按照脚力来算,一般人从半山到金华洞大概需要步行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九忧本身就习得禹步,走起来风生水起,看起来不打紧,实际脚力要比寻常人快了一倍不止。
我就更不用说了,带着祝瞳,躲过几次路人,多次瞬移,便已经站在了金华洞口,这期间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虽然极其消耗体力,可为了带祝瞳也只能如此了。
金华洞一眼看去并不出奇,洞内大概也只有十来米的深度,宽度大致能并排行两辆车,洞内有些潮湿,不时的滴落着水滴。
祝瞳围着洞内仔细打量,我凝聚出了灵力,既然九忧之前说的那么笃定,我也就姑且信他。
我的灵力和世间高人所凝聚的法力本质不同,他们则经过艰苦的修行,能够调动周围的气体乃至实物,从而进行改变周围的环境。
我的就相对简单了许多,冥界连通人间是靠脚下这块大地作为枢纽,在人间行走的时间越长,我越是怀疑,所谓的冥界可能就是来自地心,自成一个世界。
而我的灵力以及本源力量都蓄积在职官带中,职官带是每一个冥界职官不能割舍的贴身信物。
不仅是自身官职的证明,更是自身修炼得以储备能量的工具。
我来人间之时,菩萨不允许我带着职官带走,怕我滥用灵力,所以将我的职官带扣留在老判官手中,但又考虑到我在人间没有特殊能力的话,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所以并未禁止我调动其中灵力,只是让老判官做权衡处理。
老判官一向又懒又糊涂,怕是早把我的职官带丢在一旁无心过问,所以我每次遇到麻烦,无论是调动灵力,乃至是调动本源能量都没有受到阻碍。
而我调动灵力的方式,极其简单,通过大地联络与我息息相关的职官带,在通过传导便可凝聚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