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招蜂引蝶,不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气息。
人也一样,一个人能吸引别人的,相貌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气息。
庄若兰的美貌自不必说,她身上还释放着一种别样的气息,像是开着白色小花的荼蘼,有刺且暗香。
韦符那种粗鄙小人也就罢了,但凡有些教养,读过唐诗宋词的人,只要是看一眼若兰,没有不浮想联翩,珠玉齐涌的,然后便一见倾心,魂牵梦绕,再也放不下。
惠亲王是这样,江晨也是这样。
惠亲王有祖制礼法管束,不能率性而为。江晨则不一样,他常以宋代名士柳永为榜样,文才不敢自诩,风流不让古人,从来不把陈规旧制放在心上。
江晨遇见若兰,以为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便把那十年寒窗的辛苦全都抛在脑后,一心要将若兰娶回家。
江晨和父亲摊牌之后,更加有恃无恐,索性便厚着脸皮赖在邵家不走。
若兰吃了江晨从涿州带回的药,颇见功效,头痛轻了许多,也能说话了。知理自然欣喜,让严氏准备上好的酒菜款待江晨。
酒足饭饱后,江晨撒谎说,若兰头上的伤很重,最怕夜里发作,涿州城里的大夫嘱咐不可大意,要他在跟前守着,只要见情形不对,马上拿秘制药丸研碎喂服。
知理说:“我记住了,你将那药丸交给我,我照做就是。”
江晨道:“这药丸是我亲戚家的祖传宝贝,轻易不示人,即使有人用到,也是亲自喂服,看着病人咽进肚子才肯罢休。因此亲戚再三叮嘱晚生,要我药丸不离身,用不着再给他送回去。邵先生,你看如何是好?”
严氏道:“我们是诚实人家,药丸交给我们你尽管放心。”
江晨假装为难道:“不是晚生信不过你们,实在是承诺了亲戚……”
知理道:“我有个主意,你看如何?若是不嫌弃,可否请江先生在寒舍将就一晚?”
江晨笑道:“这个法子再好不过,那晚生就打扰了。”
收拾好房间,让江晨去睡,江晨却道:“晚生放不下庄小姐的病情,我便在外间边看书边听着动静,万一庄小姐夜里不适,以免耽误事。”
严氏道:“江先生放心吧,自从若兰病倒,天门每天晚上都在若兰屋里守着,只要她不舒服,天门会立刻呼唤我们。”
“咦,天门这么大了,怎好和庄小姐住在一个屋里?”江晨心生妒意,道:“他正是贪睡的年纪,又熬了两晚,让他好好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知理道:“这怎么行,我们素无交往,已经麻烦江先生太多了,您还是去歇息吧,有事我会叫你。”
江晨道:“邵先生,你就别客气了,晚生有夜里读书的习惯……怎么,你是信不过我吗?”
见江晨一再坚持,知理夫妇便不好再强求,只是仍按天门的意思,把天门留在若兰屋里。
若兰昏迷不醒,夜里不能没人在跟前守着,严氏要亲自陪护,天门却坚持他陪若兰。
严氏征求若兰的意见,若兰点头不止,抓住天门的手再不肯放松。
严氏拿来被褥,要给天门单独铺一个床,天门早已钻进若兰的被窝里,瞧着母亲说:“姐姐的被窝里暖和,我和姐姐一起睡。”
严氏怕若兰不乐意,瞧着若兰嗔道:“这怎么行,姐姐今后还要嫁人呢!”
若兰红了脸,冲严氏摆手,让她不要管了。
严氏回头和知理说起这事,知理道:“按道理说,若兰是天门的童养媳,两人住到一起也算名正言顺。只是两人年龄差得太多……先这样吧。等若兰病好了,快些找个人家将她嫁出去,别把她再耽误下去啦!”
严氏道:“你不是说要等天门长大成人,若兰才能放出去吗?”
知理想了想道:“父亲临终前不是叮嘱过吗?要我们给若兰择婿另嫁,他老人家既然这样说,必是知道天门已经洗练得够了……不知你留意没有,天门自从得了那个扳指,很少乱说话啦!”
严氏点头道:“可不是嘛,这样最好,若不然等他长大,若兰成了老姑娘,怕是给人做小也不容易有好人家啦!”
不知是天门早有预感,还是天生的懂得体贴人,自从若兰受伤后,他每日对若兰知冷知热,不离左右。
若兰是被卖进邵家的孤儿,邵家人待她再好,仍然免不了自卑和孤独。尤其受伤生病时,人最脆弱,丝毫的慢待都会令她伤感落泪。
她没有守护好天门,害得天门掉进山崖,自己又卧床不起,全靠知理夫妇精心照顾,她很是过意不去,便装了一肚子的心事。若兰不停地想,自己是灾星吗?为何弄得自家家破人亡还不算完,到了邵家又再三带来麻烦?
到了晚上,天门钻进若兰的被窝里,两人头抵着头,脚挨着脚,若兰陡然意识到,天门不是孩子啦,他已经长大啦。
天门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若兰,让她目眩神迷,方寸大乱。若兰的呼吸急促起来,想隔开天门,心里却又渴望和他肌肤相亲。
天门如今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是能给自己温暖的人啊!
天门似乎知道若兰在想什么,搂着她的脖颈,将头伏在她的胸前,听着她“砰砰”的心跳声。
偏偏天门并不老实,将头来回摆动,挺拔的鼻尖和柔软的眼睫毛,不停地划过她光滑的肌肤,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少女情怀。若兰感觉自己的胸腔,再也承受不住天门的挤压,一颗心酥了脆了化了,像熟透的水密桃一样,汁液四溅,香甜的味道令人窒息……若兰再也无法自己,紧紧地将天门搂进怀中,用力再用力,恨不能把他嵌进身体里……
江晨在外间里坐了一夜,冻得青鼻涕直流。说是看书,他光顾侧着耳朵听内室里的动静,一个字也没看心里去。
江晨每当想起天门和若兰在内室里,便忍不住妒火中烧,恨不能推门进去将天门拉出来。
整个夜晚,他都如坐针毡,想哪怕若兰咳嗽一声也好,他好有借口进去看一眼若兰。
可是内室里除了细微的喘息声,再无任何声响。
江晨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从来没受过这种罪,终于挨到天明,他再也支撑不住,便伏在桌上打盹。
知理走进来,轻声叫他:“江先生,让你受累了,快去屋里歇会儿吧。”
江晨睁开眼,看到外面天光大亮,忙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朝内室说道:“庄小姐,你感觉好些了吗?”
知理懂得他的心思,这是要若兰知道他的一片苦心。昨儿晚上,知理夫妇也没有休息好,两人直嘀咕半夜才合眼。
江晨的举动傻子也能看明白,他对若兰如此用心良苦,岂是一般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这分明是动了真情啊。
虽说江晨也曾表示过,若兰受伤他脱不了干系。可是他这殷勤献得太过,寻医送药也罢了,还熬夜守候,如待至亲。像他这样出门带书僮的官宦子弟,哪有几个吃得下这种辛苦的。
知理和严氏瞧着,江晨并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对若兰动了心,便是他真是热心肠。官宦子弟中懂事明理有出息的人多得很,或许是若兰苦尽甘来也说不定。
江晨隔门问候若兰,天门推开门,揉着眼睛走出来说:“姐姐好着呢,睡得正香,你吵什么呀!”
江晨讪笑道:“那就好,我看了一夜书,有些倦了,去眯一会儿。”
说完刚转身,外面有人敲门。知理开门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
江晨看见他,沉下脸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少爷,老爷说你不参加秋闱便不去,全由着你,只是要你回家,他有要紧的话要和你说……”
江晨听见话头不对,忙打断他道:“出来说话,这家里有病人,别打扰人家歇息。”
说着便把仆人推出门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江晨独自回来,也不去歇息,把知理和严氏请到一旁,问道:“庄小姐可是天门的待年媳妇?”
知理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迟疑半晌方才说道:“是有这个说法,不过……”
江晨急道:“不过什么?是天门和年龄相差太大,不宜婚配吗?”
知理含笑道:“待年媳只是当年的权宜之计,这里面有些曲折,恕我不便明讲。我们是将若兰当女儿待的,若遇到好人家,她总要嫁出去的。”
江晨大喜,跪倒磕头道:“叔叔婶婶在上,请受晚生一拜。”
知理慌得要拽起他道:“江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受不起,有话快起来说。”
江晨道:“晚生不怕难堪了,直说吧,我要向您求亲,我要娶庄小姐。”
知理和严氏对视一眼,暗暗点头,江晨果然是为此事忙碌的。只是,这也太仓促草率了吧,哪有这样提亲的,怎么着也得找个媒人来提亲才合规矩哪。
江晨不是不懂规矩,只是事发突然,他怕夜长梦多,好事难成,便欲急于把亲事定了。
原来,刚才仆人捎话来,说他不去考试可以,要娶庄若兰万万行不通。若他一意孤行,父亲便吊死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