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邵如林的意思,邵知理为天门寻了个待年媳。等庄若兰进了邵府,老夫人梁氏和少夫人严氏才知道这件事。
梁氏了解邵如林,知道他做这样的决定,其中定有奥妙。再加上若兰举止文雅,稳重周到,心里甚是喜欢。
严氏则不然,为儿子选待年媳她能接受,可是两个人的年龄差得太多,若兰都能做天门的娘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她私下埋怨知理太迁就爹,知理不便明说原委,找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借口搪塞她了事。
梁氏劝儿媳道:“等天门长大了,也未必真要娶她,你当女儿养着就是了。”
话虽这样说,严氏心里仍是不自在。她对若兰也就不冷不热的。
庄若兰到来之后,按邵如林的吩咐,天门的日常起居都归她照料。
庄若兰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里会照顾小孩。常常自个儿坐在一旁走神,忽略了天门。严氏撞见几回,心里非常生气,索性自作主张悄悄给天门换了丫环,把若兰打发去了厨房。
说来也怪,天门和若兰只在一起呆了几天,却惦记上了她,一时不见若兰,满府里找她。丫环不敢告诉他若兰的去处,只哄他说:“那个庄姐姐是来做客的,早回自己家了。”
天门道:“你骗人,姐姐没有家。”
丫环惊奇:“小少爷,你怎么知道庄姐姐没有家的。”
“理你呢,快带我去找姐姐。”
天门对丫环又踢又咬,不依不饶。丫环疼得直哭,很快惊动了邵如林。
无论天门怎样淘气,从没有把一个十几岁的丫环弄哭过,今儿是怎么了。邵如林不免好奇,当即放下书,到院中一看究竟。
邵如林问那丫环为什么啼哭。丫环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天门能说出庄若兰没有家的话,邵如林并不奇怪。未来的事情他都知道,何况过去的事情。
邵如林奇怪的是,庄若兰才来几天,天门怎么对她如此亲切呢?难不成他们前世还有渊源?
邵如林正打算见见若兰,随即向丫环问出她的去处,带上天门去厨房。
若兰正在给灶里添柴,被烟火熏得眼泪汪汪的。天门上前抱住她道:“姐姐,不烧火了,我们去踢毽子。”
若兰道:“好弟弟,姐姐得学做饭,等你长大了做饭给你吃。”
天门说:“等我们搬回老家你再学。”
又来了,这是哪儿来的话,什么时候要搬回老家?难道邵家不仅我一人难逃一劫,还要抄家不成?
邵如林被天门的话惊住,问道:“天门,你从哪儿听到咱们要回老家?”
“就是要回老家嘛。”
“咱们老家在哪里你可知道?”
“不知道。”
若兰忙给邵如林请安。
天门也学着若兰的样子拜爷爷,两个人的样子如出一辙,让邵如林感慨万分。他一眼就认定了若兰,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邵如林问若兰:“你可读过书?”
“回老爷,读过《女诫》、《烈女传》,也读过《诗经》。”
“天门比你小许多,你要把他当弟弟好生看护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他,做得到吗?”
“老爷放心,没有邵家,若兰可能早随爹娘去了。邵家对若兰有恩,若兰一辈子都会侍候少爷的。”
“别老爷少爷的,今后你叫我爷爷,叫天门弟弟吧。”
天门说:“爷爷,她是我姐姐,快别叫她烧火了。”
这时,严氏已从丫环那里得知,邵如林知道她把若兰当烧火丫环使唤的事情。她害怕爹怪罪,匆匆赶过来解释。
严氏道:“爹,儿媳想,若兰生在富贵人家,从小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怕她不懂体贴别人,让天门受了委屈,所以想磨磨她的性子……”
邵如林道:“你想得周全。”
邵如林对若兰说:“你读过书,也经历过大变故,应该懂得了世事无常的道理。学会做家务是女人的本分,你不介意吧?”
若兰忙说:“老爷教诲的是,少夫人是为我好。若兰虽说从小没受过苦,却也不怕吃苦,别说做些家务活,就是做牛做马若兰也报答不了老爷一家的恩情。”
若兰这样一说,严氏反倒有些惭愧,道:“这孩子真懂事,明白我的用心就好。你先学着吧,过些日子再把天门交给你。”
本来对让若兰在厨房干粗活,邵如林是不乐意的,他希望若兰能陪在天门身边,寸步不离。是天门一句话提醒了他,是该让若兰吃些苦,防着以后有什么不测。
若兰的爹娘先后辞世后,她就被债主带走,并严加看管起来,准备谈好价钱卖到窑子里。若兰虽已万念俱灰,但是却求死不得。不想半路杀出俏三娘,将她送到了邵府。
命运一转,她成了邵家的待年媳。看到她的小相公比自己小十几岁,她是又欣慰又好笑。欣慰的是有了安身之处,不用死了;好笑的是邵家的古怪,怎么会为五岁的孩子找大十二岁的待年媳。
若兰没有非分之想,她清醒得很,等天门到了成家年龄,自己已人老珠黄,怎么可能真娶她呢。过一时讲一时,往后的事情往后再打算。她当下要一心一意伺候好小主子。
若兰换上粗布衣,每日在厨房忙里忙外,忙活完就陪天门玩,教他认字念唐诗。她渴望着这种忙碌又平静生活,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不过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穆鄣阿有一个义子叫韦符,其父与穆彰阿素有交情,又喜攀附权贵,进而认穆彰阿做义父。
韦符刚满二十岁,高大英武,能说会道,看上去一表人才,其实是一个极猥琐轻浮的人。
韦符在兵马司做副使,一直不安分。偶然打听到要开战的消息,便加紧讨好穆彰阿,希望能谋个更好的官职,以期光宗耀祖。可穆彰阿自有主张,对他的恳求置之不理,让他老实在兵马司呆着。
韦符心中郁闷,经人指点,寻上邵府,想让邵知理帮他算一算何时能飞黄腾达。
若兰正在影壁墙前教天门下五子棋。韦符脚一迈过邵府的门槛,一眼看见了若兰。他哪见过容貌如此姣好,气质这般高雅的女子,刹时迈不动腿了。
韦符没话找话,上前搭讪。若兰闻声看去,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站在面前。若兰毕竟青春少女,正值怀春年纪,看见如此英俊的男子,不禁眼前一亮,心如撞鹿。但良好的家教,现时的处境,让她马上低下头来。
若兰粉面含羞,让韦符更加欲罢不能,强忍了欲huo问道:“请问小姐,在下要见邵大爷,怎么走法?”
若兰指了路,继续和天门下棋。
韦符哪肯罢休,继续问道:“请问小姐是府上什么人?”
“丫环。”
“小姐真会取笑,让在下算算看准不准,小姐定是邵府上的亲戚。”
若兰对韦符的纠缠丝毫不觉反感,回道:“公子要会算,何必来找邵大爷?”
韦符怕得是若兰不理他,若兰一接茬,正中下怀,让他越发心痒难耐,上前一步凑过去观起棋来。
若兰哪还有心思下棋,手里拿着棋子忘了该落向何处。
天门白了一眼韦符,催促若兰道:“姐姐,快下啊。”
韦符笑道:“我算准了吧,邵家小少爷叫你姐姐,还说不是亲戚?”
若兰说:“公子快走吧,让人撞见可不好。”
韦符并不理会,竟放肆地捏住若兰的手道:“这步棋应该这样走。”
若兰长这么大从没触碰过男人。她的手被韦符握住,脸也贴上来,喘息之声可闻,她几乎把持不住,差点晕倒在韦符怀里。
天门站起来踢了韦符一脚道:“不许欺负姐姐,快走开。”
若兰挣脱手,拉起天门转身逃也似地跑掉。韦符这才悻悻然作罢。
韦符找邵知理算完卦,并不急于回去,在院子里东瞧西看,想再见若兰一面。他拦住一个小丫环问道:“请问姐姐,陪少爷玩耍的那位小姐,可是你们家的亲戚?”
丫环们都叫老太太叮嘱过,不许向外人透露若兰的身份。因此小丫环并不说实情,抿嘴笑道:“你问的是若兰姑娘吧?她啊,是我们家烧火的丫头。”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她可是千金小姐之身,怎么能做粗活呢?”
“她家遭了难,邵府收留了她,做些事情不应该吗?”
“这我就明白了。姐姐是说,若兰姑娘平时在厨房做事是吗?”
“公子打听若兰姑娘干什么?”小丫环警觉起来。
韦符伸手在丫环脸上摸了一把,弄得小丫环春心荡漾。
“我是若兰的叔伯哥哥,想偷偷看看妹妹,还请姐姐玉成。”
韦符摸出一个银锞子塞到小丫环手上:“求姐姐带我去厨房看看若兰可好?我只看一眼,以后保证不再来打扰。”
小丫环涉世不深,哪懂人心险恶,再加上韦符嘴巴甜,又塞钱给她,就没多想,悄悄把韦符带到厨房。
此时已近烧晚饭的时辰,若兰正在水盆跟前,挽起袖管,露出两只洁白的胳膊洗菜。
韦符把小丫环打发走,环顾四周无人,上前一步,从背后猛地抱住了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