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之极,嫔妃的事乃是宫中的隐私,怎能拿到朝中议论!在圣殿上给嫔妃用刑,不知你行的是家法还是国法呢!”
杨秀清忽然开了心窍,不许洪秀全胡搅蛮缠,便撇开霓儿,言归正传:
“若是我要害你,何用耍那种鸡鸣狗盗的伎俩。倒是你原本出身草莽,幸得一干兄弟扶持,承了上帝的恩遇,却身荣弃义,忘了兄弟们的同甘共苦,竟秘密预备一支洋枪队来加害我。”
杨秀清冷嘲热讽,话里有话,句句都让洪秀全心惊肉跳。
洪秀全想反驳又怕越闹越不可收拾,便在众臣中来回踅摸,意欲寻个帮手助阵。
他看了半天没瞧见天门,问道:“邵天门何在?”
“我也正找他呢!这件事你要问一问你的王妹,看她把邵丞相怎么样了!”杨秀清怒道。
圣殿外发生的所有事情,像电光石火一般,不容洪宣娇细思量,便糊里糊涂的开始,稀里哗啦的结束了。
一支倾注洪秀全大量心血的火枪队,也是可以让洪宣娇恢复信心,扬眉吐气的火枪队,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愧对天王,又触怒了东王,她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洪宣娇进殿后就开始琢磨错在哪儿啦,从头梳理一遍后,她发现天门不知去哪儿啦。
天门丢下自己,说是到天王府奏请洪秀全的,仗打完了,她的手下都死光了,天门呢!
“东王因何有此一问?西王妃,你来回答。”洪秀全道。
洪宣娇抬起头,道:“天王,您可知道杨秀清弄了一座宅子,派了侍卫,把邵丞相软禁起来?”
“有这种事?东王,天门如何得罪你了,你要那样对他?”
“这分明是西王妃血口喷人,嫁祸于本王。早朝时天门便在这圣殿上,他来去自由,怎说本王软禁他?”
“他若自由,为何我请他来见天王,你安插在他身边的侍卫却百般阻拦!一个小小侍卫,没有东王作靠山,哪来的胆子敢对王妃和丞相指手画脚!”
杨秀清怒道:“你将天门交出来,我们三头照面,当众对质就是。”
洪宣娇不敢直视洪秀全,嗫嚅道:“天门见东王欲对我不利,便说来请天王主持公道……他去了哪里,我,我怎会知道。”
“许多大臣都亲眼目睹,你杀了他的随从,接着他便不见了,不是你令人将他押走,还会有谁?”
洪秀全相信洪宣娇不会将天门藏起来,他更相信是杨秀清抢走了天门,反咬一口。
杨秀清不肯承认,谁也拿他没有办法,洪秀全试图息事宁人,道:“算了,天门不见了便不用寻他。至于火枪队,朕乃圣子天王,接天父天兄的圣旨,要朕如此做,并不需和东王解释……反正兵士已经被东王杀了,此事就算过去吧。还有这个妖女贱人,她用慢毒害朕,好在洋医即时诊治,朕已无圣体无碍,便也不管她背后的主使,将她押到外头点了天灯罢。朕这样做,东王看着还算公道吧?”
杨润清在外头听着不大对头,终于抓住洪秀全的把柄,这是逼洪秀全退位的最佳时机,怎能就此算了呢。
可是他因托病不出,身未受官职,不便出现在圣殿上,只能干着急。
杨秀清的反应并不慢,他见洪秀全要蒙混过关,道:“你少拿天父天兄作挡箭牌,上帝有训,‘千古英雄不得除,流传全仗笥中书。’你不忠于天父天兄,不信于开国王臣,藏兵于女营,用兵于圣殿。若非上帝保佑,我今日便血洒太平之国……”
杨秀清说着忽得跳上龙案,双手举起双落下,如接天神如安圣灵,然后开始以上帝的名义传经于众人:“自圣父造天地之后,所遣降忠良俊杰,皆能顶起纲常。以名载简编,不与草木同腐,差尔天王下凡治世,大整世纲,诛邪留正,正是英雄效命之秋,尔何与邪同心,欲杀英雄毁太平。尔心不正,何疑天地不正,当杖责罚过,自去王职,归圣灵,修‘圣经’,传福音,引万民通向万理,不行偏也……”
杨秀清上帝附体,代传上帝旨意,不仅要杖责洪秀全,还要罚他自去王位,闭门悔过,安心做一个传教士。
拜上帝会初建时,为吸引更多的信徒,洪秀全自称为圣子下凡,又命冯云山偶借天兄附体,传圣言圣训以佐证。
二人传教到广西,杨秀清见他们二人唱和得天衣无缝,百姓皆信服追随,便也依样在武宣传教。圣子被洪秀全和冯云山分别认下,洪秀全索性自认了上帝,每每以上帝附体来传经布道。
等到洪秀全知道此事,杨秀清已被信徒认可,难以修正了。
但是,杨秀清虽常天父附体,对洪秀全指手画脚,可是天父是神,不能久居民间,当不得天下臣民的王。而洪秀全自认圣子,受天父之命下凡拯救世人,治理天下,因此他可以名正言顺做天王。
天国创立后,杨秀清封了东王,为照顾洪秀全的面子,另外他也觉扮神徒劳无趣,便很少再当众附体。
天意已定,民意难违,杨秀清心虽不甘心居于洪秀全之下,但也只能认命。
随着杨秀清的权势越来越大,也越发映衬的洪秀全更加羸弱和无能,杨秀清的野心便膨胀了,他对洪秀全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总之要取而代之才好。
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偏在此时洪秀全让杨秀清抓到把柄,等不到动武夺权了,便以天父的名义,令他主动让出王位,由杨秀清代行王职,如此,对天下臣民信徒也算是一个极好的交待。
满朝大臣俱在,杨秀清突然来这一手,令洪秀全措手不及,怔在龙椅后面。
杨秀清扮神便要扮到底,喝令侍卫们执行天父的旨意,当众杖责洪秀全。
洪秀全的亲信侍卫们自然不愿动手,杨润清冲东王府的侍卫们递个眼色,他们便拖着棍子进了圣殿。
既是天父的旨意,又是东王在主持,大臣们无人敢出面相劝。
乱子是洪宣娇惹的,她不忍心看着洪秀全当众受辱,忽得起身,扑向龙案上的杨秀清,抱住他的一条腿,使出吃奶的劲,硬是把他拉了下来。
侍卫顾不得去拖打洪秀全,连忙拽开洪宣娇,重新将她捆绑起来。
杨秀清摔了个嘴啃泥,狼狈不堪,不好再继续装下去,拍拍地,跳起来道:“本王是怎么啦?因何会摔倒在地?”
他的心腹大臣上前扶住他,道:“是天父来了,西王妃惊了圣驾……”
“哦,连天父在天上也看不下去人间的荒唐了,可有圣训留下?”
“有,圣训要杖责圣子天王,令其自去王职,修圣经传福音。”
“那就遵照天父的旨意去做吧。”
杨秀清说着坐下来,目光像箭一样射向洪秀全。
“杨秀清,你分明假托天父降临,假传天父旨意。若真是天父圣灵降临,怎会被凡人拉倒。”洪宣娇嚷道。
杨秀清知圣殿上再无人帮腔,因此并不怕洪宣娇戳穿他,冷冷地说:“洪宣娇犯上作乱,论罪当诛,念她是西王妃,免去死罪,押入天牢,待审后再行定罪。”
洪秀全道:“东王,你如此对待西王妃,就不怕在天堂之上的西王……”
“你住嘴!”杨秀清喝道:“来啊,快执行天父的旨意。”
东王府侍卫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把洪秀全拉到大殿中间,摁倒便打。
一顿棍子将洪秀全打得皮开肉绽,只因他是圣子下凡,不敢喊疼,只能趴在地上咬紧牙关,冷汗直流。
霓儿在一旁看得痛快,忍不住冷笑道:“你在后宫日日以折磨人为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杨秀清扫了她一眼,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在后宫里无事生非,乱嚼舌头根子。圣子既然赏你点天灯,便成全了你罢。”
霓儿本就豁出去了,并不惧死,也回骂道:“这世间最卑鄙最下流最禽兽不如的人,全在此间。还成天里做白日梦要上天堂,享太平,天堂岂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都是要下地狱的!十八层地狱你们要一层层都走过!”
“你果是个妖女贱人,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快拖出去,割舌剥皮,点了天灯……”杨秀清怒道。
洪秀全急道:“杨秀清,你不能杀她,你指使她下毒害朕的事尚未水落石出,朕要留她等城外头的弟兄们来主持这个公道。”
“谁是妖人?谁是贱人?”霓儿自知必死,索性把身世公布出来,让这些自命不凡的乱匪知道,大清国的官员或有一些酒囊饭袋,但也有血性女子。
“你们才是祸国殃民的妖人!我不是,我是大清国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孙女!”
“胡说八道,军机大臣的孙女怎会沦落到此。”
“只因你们这些贼寇作乱,皇上降罪于我祖父,将他革职罢官。祖父最疼爱我,为解他忧愁,我便学那花木兰替父从军,偷跑出京城……”
“哈哈哈,你疯了吧,竟编出这种鬼话。好吧,本王就当你是军机大臣的孙女,可是却偏不要你做花木兰,我让你做戚夫人!”
戚夫人是汉高祖刘邦的宠妃,被吕后加害,砍断双手双足,挖出双目,熏聋双耳,灌下哑药,最后扔在猪圈里,称之“人彘”,然后让她做了皇帝的儿子去认。
杨秀清吩咐侍卫道:“把这个贱人做成‘人彘’,送还给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