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字体棱角分明,入木三分,好几个名字写在一块儿,用大括号括了起来,路雁数了下,最多的也就不超过五人会被卖到同一块地方,而且间隔的时间也大约三个月左右。
幕后的犯罪团伙行事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考证的东西。路雁在笔记本上找到了一些人的名字,真的发现有三个人被卖到西北,而且都在西藏的范围内。
“鲁程君。”路雁用红笔把名字画出来,“地图上显示她就在靠近西藏边缘的地方,距离她不过几十公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她用手机查了一下,没听过这个地名,“盐井?”
“这是西藏最东边的一个山村,非常偏僻。”薛峰叼着烟,含糊的说道,“全村基本靠制盐和贩盐来维持基本的生活,非常原始。被卖到这个地方,倒是情有可原。”
路雁百度了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果然和薛峰说得相差不离,她收起手机:“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竟然也能找得到?”
薛峰嗤笑:“像这种团伙几乎在全国各地都会遍布眼线,而且专门发展下家,在这样子偏僻落后的山村。”
他伸出指头:“一是这些地方几乎都在法制体系之外,法律意识浅薄,二是与外界隔绝,那些被卖进去的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鲁程君笔记本上记录是个女人,而且当年不过十五岁,还未成年,被拐地址应该是在安徽的黟县。”路雁仔细根据笔记本上面的记载,一一对照,“从湖南到安徽,这个团伙的规模并非普通的聚众拐卖。”
“这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团伙,而且等级阶级异常森严。”薛峰将烟蒂熄灭,扔到一旁,“先收集一些受害人的信息,之后再做打算。”
现在除了这样,也没有别得选择。路雁和李艳苦笑一声,跟在后面上车:“要是警局还是不予立案怎么办?”李艳有些心灰意冷,“都这么久了,甚至连证据都没有。”
“怎么没有证据?”路雁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当年的人和这个,都是证据。既然警局不能受理,那就让社会来裁决这些黑暗的现象。”
薛峰警告的瞥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违法犯纪、扰乱公共秩序的事情,我是不会允许你做的!”
路雁冷淡轻嗤:“这是多愚蠢才会犯得事。”她心中另有了打算,但具体的还得在做规划。
看她眼底闪烁着的光泽,薛峰就知道这女人私心里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东西,警惕的睨了她一眼,他掉头直奔拉萨。
“我们现在去哪儿?”怎么掉头沿原路往回走了?薛峰拉了拉帽檐,后视镜里只能看到他有些胡须的下巴:“从这去盐井,只有214国道,我们从拉萨下去。”
沿着川藏公路,在藏民嘹亮古朴的牧歌旋律飞快疾驰,布达拉宫的魅影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发的圣洁,临风飞舞的彩旗发出细微的噼啪脆响,路雁透过摇下半扇的窗户,看到坐在路边的老人,穿着藏袍,单手摇着转经筒,眼神虔诚。
“盐井距离这里还有一千多公里。”路雁看了下地图上显示的距离,坐得时间久了,腰酸背痛的厉害,“今天应该是赶不到了。”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旅店。”薛峰又往前开了近乎一百多公里,路边除了黑魆魆的夜幕,天空的月光经过雪峰的倒映,将伶仃的公路照得极具意境,呼啸的冷风灌进车厢冻得脸皮一阵僵硬,路雁把半扇窗户摇上去,“今晚就在车里对付一夜,明天再出发。”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下,饶是以薛峰的性格,也没办法凭空变出一家旅店。将车门关死,薛峰直接歇在驾驶座:“有事喊我。”
路雁嗯了一声,李艳支撑不住太久的跋涉,或许是这二十多年的折磨耗尽了她的精气神,早已经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后座还算宽敞,但也挤不下两个成年女性,虽然路雁和李艳都比较偏瘦,怎么蜷缩着都难受的情况下,薛峰突然开口:“你到前面来。”
她翻身的动作顿了下:“不用,我在这也挺好。”
薛峰动了下身,不知道是不是抬头看他,路雁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黑乎乎的身影:“这么憋屈,你自己舒坦是不是?到副驾驶躺会,范围大点。”
路雁没有吱声,薛峰轻哼一声:“放心,我还没有这么饥不择食。”
即使知道薛峰是故意激自己,路雁动了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让你到前面来,你就过来。磨磨唧唧!”薛峰不耐烦的怼了她一句,再继续推拒怎么看都有些心虚,路雁干脆打开车门,冷风一下子就灌进来了。
“操!”只穿了单衣的薛峰骂了一句,“你就不能从里面翻过来?”
“腿长,施展不开。”路雁也冻得不轻,赶紧钻入副驾驶,浑身冻得轻颤,咬着牙顶了一句,裹着单衣瑟瑟发抖。
干脆把暖气打开,“嗡嗡”的风声吹在身上取代了冰寒的刺骨,路雁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开空调得把窗户开开,容易中毒。”
“放心,死不了,祸害遗千年。”薛峰恶意的笑了笑,张口刺得人肉疼,路雁懒得跟他吵,翻过身不搭理他。
之前还有些困意,现在头脑异常清醒,甚至连旁边男人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路雁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结果感官被放大了数倍,薛峰的呼吸近在咫尺,这让她有些紧张。
不过是个军痞、流氓,没素质还粗鲁,除了武力值高些,基本不算个男人,不用紧张!
她悄悄深呼吸,暗自给自己做心理建树,突然躺在一侧的薛峰嗓音低沉而诡异:“不算个男人?”车厢内动了一下,路雁猛地睁开眼,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内双的眼睛盯着自己,呼吸喷在脸上,“老子给你看看,我就是个男人!”
“你少耍流氓!”路雁根本不怕他,生怕李艳突然醒来,见到这副画面真是有理也说不清,压着声音用力推他肩膀,“回去!”
薛峰没动:“你还记得你说的以身相许?”
“我有说过?”路雁直接失忆,面不改色的反问。薛峰静静盯着她数秒,嗤笑一声回到驾驶座:“没种。”
“从生理学来说,是没你有种。”路雁不轻不淡的说道,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请保持基本的礼貌距离。”她往外挪了半米,缩在车椅和窗户之间,靠在那里不动。
薛峰盯着那小小的一团,觉得没趣,他越是招惹你越是搭理,薛峰这种人反而就越来劲儿,你要是跟他来真的吧,恼羞成怒的反而是他薛峰。
路雁可不怕这花架子的臭流氓。
路雁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上路了,李艳坐在后面,薛峰依然是驾驶座,她揉了揉脖子,颈椎几乎都僵硬了:“什么时候走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了。”薛峰冷着脸不吱声,李艳也不敢跟他搭话,路雁醒过来,可让她有了着落。路雁看了下窗外,跟西藏拉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不同,依旧没有什么建筑,但也没有草原,光秃秃的陡坡,平坦的天地被划割成四四方方的矩形,里面也没有种什么庄稼,就盛着浑浊的水暴晒在阳光下。
“这里就是盐井?”路雁眼神复杂,层层叠叠的高山将道路扭曲的弯弯绕绕,层次不齐,这样的地段早就贫穷落后的山村也是极有可能,“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并非空口无凭。
“快到了,大概还有十几公里。”薛峰一晚上没怎么睡,精神也挺好,“这边还没有被开发,每天通往这里的几乎只有一班车。”
路过一个挑着货物的货郎,口中吆喝着听不懂的藏语,腔调尾音盘旋上升拉长,路雁侧头看过去,“现在竟然还有卖货郎?”她抬头看到上面的山壁都盖着悬空的小房子,上面只用两根木头支撑个顶棚,一个接一个,就像蜜蜂筑巢,密密麻麻攀在大半山壁。
“盐井的山村在这上面?这应该不能住人。”陡峭的山壁根本没办法停留,只是这些小棚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那是用来晒盐的。”顺着山路颠簸着往上攀爬,薛峰将车停在岔路口,皱眉看着极为狭窄的过道:“上不去了,我们走上去。”
山村的规模隐隐约约就在眼前,甚至还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薛峰穿上外套,啐了口唾沫:“走!”
他们半道上遇到了个大娘,路雁拦住她:“大娘,您这知不知道一个叫鲁程君的姑娘?”
大娘眼神浑浊,冲着她叽里呱啦说了很多,路雁都没听懂,李艳扯了她一下:“算了,这个山村几乎没有人懂普通话,除了鲁程君。”
李艳用藏语跟大娘交流,大娘指了指山村,说了两句,李艳连连道谢,拉着路雁她们往前走。
“人就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