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雁满眼复杂,还是摇摇头:“这事先暂时搁着吧,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等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了——”她顿了下,“再另说。”
李艳也不好再劝说,血缘上虽是起身父子,毕竟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薛峰没想到路雁执意要来西藏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他看了她一眼,被路雁瞪了回来:“你看什么?”
“嗤,看你哭鼻子了没!”这娘们的骄傲容不得别人同情,而且也都是多余,薛峰移开视线,“不论过去如何,活在当下。”
路雁心口的窒闷有些缓和,托着下巴靠近薛峰:“你这是在安慰我?”
她眼底的戏谑和调侃太过实质,薛峰目不斜视:“你可以当做耳旁风。”路雁笑出声,上挑的眼尾几乎眯成一条线。
薛峰没有按照来时的路线走317国道,而是选择了游客更多一点的318线路,返程的时候看到很多结伴的骑行侠,熙熙攘攘的倒是将西藏的静谧与凉薄驱散,路雁看着窗外,问道:“这跟我们来的时候不是一条路吧?”
“那条路人太少,躲开人基本无法实现。”薛峰按下喇叭,示意挡在道路中间的骑行侠让道,“操,一条路全给自行车给占了!”
脸色黑沉,但考虑到安全,薛峰还是将速度降了下来,绕道而行:“现在马上就要出樟木镇的边境了,今晚就先住在这路边的旅店。”
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危险,路雁也就没什么意见,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两本笔记本的秘密给找出来。
三个人定了两间房,薛峰单独一间,路雁和李艳住在同一间,两间房依旧面对面,薛峰把包扔到房间,转身就敲开了对面的门。
李艳给他开的门,路雁光着脚坐在床上,两个笔记本摊开,正拿着电脑一一核对。薛峰躺在她旁边:“对上了没有?”
“这个笔记本用我们之前的方法,不行。”路雁双眼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放弃的摊开手,“没有找出来,之前我还觉得那个方法可以试试。”
“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两个笔记本都搞得一样的,太容易被发现。”薛峰低头研究了几遍,鹰锐的眸子在两个笔记本之间来回对比,指着其中的一条:“这个里面缺失的东西,会不会在这个笔记本里面?”
他说的是路雁之前就拿到的笔记本,之前他们研究过,发现了人名,但是还有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数字,那串数字带入到李艳给的笔记本里面,加上其中的字母,路雁眼神一凝,打开手机百度地图,直接把经度和纬度输入进去,顿时定位出一个地点,看名字应该是个村落的名字。
“这该不会就是这个人被卖的地方?”路雁放大那块区域,发现的确是内陆较为落后的省份的一部分,她又尝试了几次,出现的果然都是村落或者山的名字。
李艳倒吸一口冷气,嗓音颤抖:“是不是只要有了笔记本,就能把那些被拐卖的人,都救出来?”她也曾经极度渴求有人能够把她从水生火热当中救出来,她知道这对那些被拐卖的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路雁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脊背:“阿姨,这件事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
“为什么?”
“她们已经被拐卖这么多年,不说出现意外死亡的,基本都已经组建了家庭。”路雁冷静的分析着,“再加上就算那些人愿意跟我们离开,可是控制和买下他们的人呢?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人几乎遍布中国各地省份,只凭着我们三个人,想要把这么多人解救出来——”薛峰摇摇头,“很困难。”
并非故意推辞,而是现实容不得他们选择。那些地方几乎都是贫困落后的区域,不说当地人的愚昧和野蛮,就是平白无故让那些被拐卖的人心甘情愿跟他们走,也是做不到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怎么办?这么说,找到这个笔记本不还是徒劳无功?”李艳凄惨的笑了笑,“还是只能放任那群人继续为非作歹。”
“交给警局。”路雁和薛峰异口同声,对视一眼,路雁看着面前的两个笔记本,“这就是定时炸弹,若是我们一直带在身边,那伙人会一直盯着我们。”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够继续插手的了。”路雁将笔记本收起来,放进背包里,“明天去日喀则市的警局,看看能不能立案。”
李艳颓丧的坐在沙发里:“看来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阿姨,您当时没有去联系当地的警局吗?”路雁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奇怪。
“谁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李艳苦笑的越发的厉害,“再加上那时候藏民也并没有这么友善,对外来人充满警惕和欺蛮。”
再加上平时被监视的死死地,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李艳逃出来的机会更是渺茫,时间久了,她也就认命了。
“行了,早点歇息。”薛峰从床上起来,准备回房间,“明天先去警局看看能不能报案,这件事必须得尽快脱手。”
路雁点点头,事情卷入的越来越深,完全脱离她一开始想象的轨道。
?
清晨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她们一伙就离开了旅店,三个人几乎都没怎么睡好,一连几天的奔波,脸上又有残留的憔悴之色。
“今天估计赶不回日喀则市,直接去聂拉木县。”从樟木镇到日喀则市最少也要两天的路程,薛峰调转方向,往聂拉木县当地的警局驶去。
聂拉木县的警局要比樟木县那条风情街的警局要好上不少,有单独的小洋楼,门口还停着几部警车,门口的保安大叔见到他们,立即阻止他们进入,用藏语问了一遍,薛峰懂一点,但也没听明白,李艳到底生活了十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一点,结结巴巴把来意说了一遍。
那保安要他们登记,三个人都不会藏语,就用汉字写了一遍,保安大叔也没看懂,但也考虑警局总该不会有人犯浑闹到这来,也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李艳有点紧张:“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长时间躲躲藏藏的生活,让她下意识的有点排斥警局。
路雁直接走到门口摆着的咨询处,一皮肤微黑,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接待的她,汉语不太溜,但也能够沟通:“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需要报案。”路雁微微颔首,“这边有很重大的拐卖案件需要举报。”
那小姑娘似乎不太相信,半信半疑的按下面前的电话,用藏语飞快的解释一遍,然后指了指二楼:“楼上左拐的第三间房,周警官在里面。”
路雁朝她道了一声谢,看着薛峰和李艳:“走吧。”
二楼比一楼要潮湿阴森一点,曲曲绕绕的走廊没有多少人影,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倒是周警官的门虚掩着,路雁敲了敲,里面传来流畅沙哑的普通话:“请进。”
周警官稍微有点发福,这估计是中年男人都会碰到的事情,眉毛很黑,肤色也有着西藏特有的黑与红,头发有点秃,面前摊着一张报纸:“你们要报案?”
“这里涉及二十多年前国内众多的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路雁让李艳站出来,“她就是其中被拐卖的一员。”
“你是?”周警官狐疑的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李艳,“你说你被拐卖,是从什么地方?”
“我家是湖南的,二十多年前就被拐卖到西藏。”李艳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他们把我关起来,还打我、骂我是狗——”
“你等等!”周警官拿笔记本记了一下,“你们说要报案,但这件事除了她,还有其他什么证据没有?”
“还有两个笔记本。”路雁把本子递给周警官,“上面几乎记录着所有被拐卖人员的信息和地方。”
周警官皱着眉头翻了一下,叹了口气:“只是这个笔记本,算不得什么证据。”他把笔记本还给路雁,“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没有确切的证据还有当事人,是不能够立案的。”
“那我呢?我不能是什么当事人吗?”李艳一听不能受理,有些着急,“我也是被拐卖的一个,我不能报案吗?”
周警官有些为难:“这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该怎么查?”他顿了顿,拿起眼前的报纸,“中国每年失踪人口这么多,也是无从查起。你们回去吧,这个在警局是没办法立案的。”
路雁和薛峰对视一眼,眼底有些失望:“谢谢。”她拉着李艳走出警局,有些提不起精神,“警局没办法受理。”
薛峰“嗯”了一声:“既然他们不受理,我们就自己去查。”
路雁一愣:“你是说我们自己去?”她看着手上厚厚的两个笔记本,“这有这么多人......”
“先选择其中的一部分,看看情况。”薛峰递给她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一些人的名单,“这些人被卖的距离不远,先从这里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