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生活近乎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李艳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
“现在都乱成这样,还能找到你当时藏得地方吗?”路雁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大梨树,足足数百平米的地方,更有厚重的石板、木板层层叠叠堆在一块,更难找到确切的方位。
“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闭着眼睛我也能找到。”李艳揉了揉眉心,朝西北的角落走了大概几十步,然后朝南转四十五度,再走十多步,画了个大致范围:“就在这个范围之内。”
薛峰解开外套搭在肩膀上,路雁从地上捡来一根木棍撬开上面的木板,薛峰把一些杂物给搬到一边,李艳搭把手把水泥砖头扔到一边,幸好西藏的建筑很少都是纯水泥和钢筋做成的,一般还是木质的为多,不然全是钢筋水泥,完全靠人手根本没办法把东西移开。
忙活了近乎半个多小时,终于留出一小块空地的大小,李艳站在湿润的泥土上踏了踏,接过路雁递过来的木棍,用力的扒着泥土。
她吃力地把木棍插进泥土,费尽力气也只撬开一丁点,薛峰看不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让开。”他伸手接过木棍,直接将木棍插入大半截进泥土,然后胳膊的肌肉紧绷,低吼一声,立刻撬开足有盆大的泥团,三两下就找到了李艳当初埋下去的塑料袋子。
极其普通的塑料袋,上面还印着“西藏人民欢迎您”的藏语和汉语的标志,若不是仔细留意的话,很容易就会当作垃圾袋给忽视。
李艳打开塑料袋,露出其中包裹严实的笔记本,封壳的花纹和路雁的那本不一样,但也差不多劣质,充满着年代感,而且上面的字迹更为潦草,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也许是因为常年埋在地底,承受的湿气过重,纸张黏在手上的时候,都有一种湿哒哒的感觉。而且上面的字迹有些都已经晕染开,路雁当机立断把笔记本收进包里:“先带回去,然后再仔细研究。”
薛峰将木棍扔到一边,见不断有人好奇的看过来,将帽檐拉低,压低声音:“这边人太多,先找个地方。”
不仅有警局的人盯着这里,那伙人肯定也在这附近徘徊,不宜久留。李艳和路雁立即用纱巾围好自己的面孔,然后低着头快步的跟在薛峰的身后,从小巷子里兜兜转转,立即远离那块废墟。
路雁将背包放在前面,从小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终于拿到了。”她从大连到泰安,又一路颠簸到了西藏,不过是为了怀中破旧的笔记本。
“我们现在还回到那牧民大叔那里吗?”李艳拧紧眉,“刚才已经有很多人看到我们在废墟上挖东西,那群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不回去了。”薛峰点支烟,点着火立刻倒车打方向盘,“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现在?”路雁一惊,“去哪儿?”
“去哪都行,今晚必须离开这。”薛峰眼神冷凝,好似出了鞘的利剑,“找不到我们的话,那伙人一定会让更多的人涌进这里,到时候再来瓮中捉鳖,再想办法可就没这么容易。”
所以必须趁现在那伙人还没有收到消息之前,立刻撤出樟木镇,离得越远越好。
“你怕了?”路雁挑高眉头,有些戏谑,“也有你怕的时候?”
薛峰冷笑:“哥会怕?哥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不耐烦的捶了下方向盘,“娘们唧唧的,走不走!”
路雁还想要顶他两句,李艳扯了扯她的袖子:“雁子,听峰子的,得赶紧走!”她撇撇嘴,没有跟薛峰过不去,紧着包坐在了车后。
亮黑色的牧马人上面沾染着泥土和草屑,马达轰鸣声依旧低沉,速度极快的倒车掉头,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嗡”得一声直接朝着雪山的方向奔驰而去。
“找到这个笔记本之后,你们下一步什么打算?”李艳拧开一瓶矿泉水,润了润口,“我能帮到的,好像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吴铁柱为什么会把这个笔记本交给你?”路雁将包打开,掏出两本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几乎记着他犯下的所有罪孽,他应该知道要是落到外面,这些东西足够让他枪毙!”
“估计是他良心未泯吧。”李艳没有当初的恨之入骨,语气有些平淡,“他当时把笔记本当面交给我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
“我这辈子造就了太多的冤孽,迟早会付出代价。”李艳笑了笑,“也许今天就是他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路雁有些感叹:“他既然真的知道悔过,为什么不亲自到警局去自首,或者把那些人全部救回来?”
“哪有这么容易?那么大的组织,做决定的又怎么会只有他吴铁柱一个人?”李艳讥诮道,“他当时交给我的时候很急切,而且之后更是将我严加看管,几乎除了他安排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靠近。”
“我怀疑,是从那个时候,他们的集团就已经分崩离析,吴铁柱没有什么实权,唯一能够对集团造成威胁的,就是这些笔记本。”
“一旦这些笔记本落入集团的手里,吴铁柱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路雁冷静的分析,“或许当时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将另一个笔记本交给我妈妈。”
她摊开两本笔记本,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字迹,而且上面的内容和规格也是大致相同,同样是一连串人名然后莫名其妙的字符,她大致对看了一下:“没什么区别,应该这是另一个账本。”
“同一个集团的账本,会出现两个?”薛峰感兴趣的挑起眉,“这点倒是可以证明高层混乱。”
“这里面似乎没有什么联系。”路雁翻了一遍,突然动作一顿,继续将账本再次对看一遍,薛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发现了什么?”
“有意思的东西。”路雁勾起嘴角,然后将笔记本都合上,“等会找个落脚地,把东西给你们看看。”
见她故作神秘,薛峰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没有?”
路雁一僵,别开头:“暂时还没有发现。”她只顾着这笔记本之后牵出的拐卖团伙,自己要找的东西倒是忘在了脑后。
“你要从这个案子里面找什么?”李艳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这个集团我怎么也有点了解。”
路雁沉默一瞬,有些犹豫的看了眼薛峰,薛峰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方便?”
“没什么。”薛峰一路上对她照顾颇多,若是现在还信不过,也着实太过矫情,但这件事要让她当面说出来,路雁心里也有点别扭。
“阿姨,您当时认识我妈妈的时候,她有没有——”她有些难以启齿,路雁暗示性的摸了摸肚子,“她是不是还有身孕?”
李艳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爸爸出了点意外,也是不经意发现的。”一旦说出口,反而没有这么别扭,路雁坦然,“这次我也想要查清楚,我不想是我妈妈背着爸爸——”她不忍再说下去。
“春青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李艳有些激动的反驳,旋即呼哧喘着粗气,“她当年的确是怀着身孕。”
事情没有她刚开始告诉路雁的那么好。容颜昳丽的少妇怀有身孕,落入人贩手中,会有什么下场?
李艳永远无法忘记,骄傲不可低头的女人拿着玻璃死死抵着喉咙,怎么也不肯让那群人近身的决绝。
“你是她用命护着的。”李艳有些恍然,“我以为她最后还是没有护住你。”
“没料到,倒真的把你生下来了。”李艳笑了笑,“我们缘分当真不浅。”
路雁只觉得喉咙哽着一团火,烧得她难受,李艳叹了口气:“你爸爸他也知道了?”
路雁没有回答,“那个人就没有过来找妈妈?”她口中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说的她的亲生父亲,她除了爸爸,再也没有碰见过其他的亲人。
“春青当时跟我说了一些他的事情。现在我也有他的地址。”李艳要掏出笔准备写下来,“你这段时间要不要去见见他?”
路雁沉默片刻,摇摇头:“算了。”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妈妈在被拐入拐卖团伙的时候受辱怀上的自己,可是李艳却说妈妈在被拐卖之前就已经与人情意相通。
那爸爸呢?爸爸在妈妈的心里有是什么位置?路雁一时有些难受,想到爸爸昏迷前都难以置信的模样,原来自己真的不是爸爸的孩子。
李艳也能明白她复杂纠结的心情,只是把地址写下来留给路雁:“要是你以后改变主意了,可以过去看看。”
“春青一定很希望你们能够见面。”李艳说完就靠在座椅上,似乎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