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似乎很累,直到现在想到那群畜生的手段,她也一阵后怕。“吴铁柱他们的大本营就在泰安,然后将各地拐卖过来的人按照需求各自发出。”
“整个就像工厂里面的生产车间一样,有条不紊。”李艳接过路雁递过来的羊奶,喝了一口,“再后来我就跟你妈妈分开了。”
“那个组织有多大?大概有多少人?”薛峰想了想,问道。
李艳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被拐过去就一直被关在那小房子里面,哪里都去不了,就算是解手,也是当着大家的面。”
她有些迟疑:“但肯定他们掌管了很多人,每天都有一大批的人被运出去,也有很多人被塞进来。”
“你在那里呆了多长时间?”听李艳这么描述,似乎被关了不少天,按理说人贩最忌讳的就是货品压在手里,不然哪天翻了船,可就怎么也逃不掉。
李艳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我也记得不太清,那间屋子很黑,很暗,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天,什么时候晚上。反正我感觉我呆了很久,身边的人起码换了好几批。”
这么频繁的人员流动,看来这个组织是有固定的出货端口。路雁蹙眉,继续问道:“那我妈妈呢?”
“你妈妈和你一样好看,即使屋子里很黑,但我也知道。”说道方春青,李艳惊恐不定的眼神微微放柔,“那些人都不敢动她,因为头上的似乎想卖出一个好价钱。”
她呵呵冷笑一声:“要不是春青护着,我也不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
方春青和路雁有着十分之七八的相似,比路雁要更加温婉柔和,从李艳的描述中,路雁几乎能想象到自己妈妈的模样,越发的急切:“那我妈妈为什么会落入吴铁柱的手里?”
李艳摇摇头:“春青没有说太多,但似乎好像也是家里的原因。”她侧头看着路雁,“倒是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我竟然还能看到她的女儿。”
路雁沉默不语,薛峰盘腿坐在毛毡上,握着酒杯同样一声不吭,良久,路雁看着李艳:“那这么多年,您都是装疯吗?”
一装就装十多年,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撑下来?李艳苦涩的摇摇头:“我之前是真的疯了。”
“他们把我卖到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面都是光棍汉子,你说我一个女人进去了,还能活吗?”李艳掩面低泣,那是比被拐卖的日子还要痛苦的回忆,哪怕只要回想一点,都让她浑身惊惧不已。
“我被他们折磨疯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自己跑了出来,还又落到了吴铁柱的手里。”李艳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污黑的手指,“吴铁柱就把我带到了西藏,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人老了想要积点德,竟然留人在这里照顾我。”
李艳冷笑两声,“还不如说是看管。我的痴症其实早就好了,只是暗地里听到那些监视我的人给吴铁柱打电话,我如果要是恢复记忆的话,他当年做得那些腌臜的事情怕给我抖落出去。”
“他要割了我的舌头。”这些年的心惊胆战都找到了宣泄口,李艳双眼通红,用最遭恶的字眼咒骂吴铁柱,“那些人牲畜不如,死得好!都死得好!”
路雁没有搭腔,只是看李艳状若癫狂的模样,也能看出来她这几年过得相当不好。
“所以你就一直装疯?”
李艳点点头:“不装疯又能怎么样?我的证件全都丢了,根本没有办法回去。”自她十八九岁离开湖南,已经快有三十个年头没有回去。
她泪水涟涟,压在心底里三十多年的痛恨和伤疤终于被揭开,她扑在毛毡上嚎啕大哭,路雁有些心酸,想要安慰却也寻不到合适的话语。
良久,李艳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噙着泪看着路雁:“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路雁抿了抿唇:“我在泰安找到了吴铁柱,他告诉我要来西藏,也是他给的地址。”
“他给你的?”李艳冷笑,“他竟然会把这个地方的地址给你,是想着都快死了,也要把那些年做得肮脏的交易公之于众?”
突然她想到之前纵火和追杀她的另一波人,语气惊愕:“还是他们现在狗咬狗,闹得不可开交?”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流出了泪,“报应,都是报应!”
路雁把之前在泰安的事情稍稍提了一下,李艳想了一会,有些怀疑的看着路雁:“你从哪里查到这些的?”
“我得到了一个笔记本。”路雁从包里掏出那个笔记本,“这里面只有吴铁柱的模糊地址和联系方式,我就找过来了。”她没有说跟自己身世有关的原因,李艳下意识的以为吴铁柱也给了方春青一本笔记本,她伸手接过来翻了两下:“这个本子我也有一本。”
路雁没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你手里也有这样的一个笔记本?”
她本来以为这条线索基本断了,只能从李艳口中断断续续了解一些当年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但现在竟然找打了另一个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薛峰漫不经心将酒放在矮桌上,身上的外套被他脱了放在一旁,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
“他是?”李艳一开始就注意到薛峰,板寸头戴着鸭舌帽,平日里不起眼,下手又特别狠,好几次她在旁边都差点被他误伤,路雁瞥了薛峰一眼,“自己人。”
李艳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路雁的男朋友:“那笔记本是吴铁柱塞给我的。”她当时差点把笔记本给毁了,但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让她下意识的联想到很多跟她一样经历被拐卖的人,硬是找个机会藏起来。
“那群监视我的人,翻遍了虫草行也没有找到。”李艳休息了一会,有了力气,“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薛峰拦住她:“现在还不能出去,那群人估计还没有走远。”
他们现在回到街上无异于自投罗网,等到那伙人找不到他们,四处散开再回去也不迟。
路雁也觉得现在回去的确不是好时机,李艳也就没有坚持:“春青现在还好吗?”
“她已经去世很久了。”路雁有些难过,没想到自己的妈妈竟然曾经被拐卖过,那她又是怎么碰到爸爸的?那自己究竟是爸爸的孩子,还是那些人贩当中不知名男人的孩子?
她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问道:“阿姨,我妈妈她当年......?”她有些难以启齿,心底里却又不得不问出口。
李艳见她这副样子,就有些明白:“之前不是说过?没有头上的吩咐,那群畜生不敢动你妈妈。”
到底说姿色好走哪都占得便宜,方春青当年是上头最为看重的,底下的喽啰不敢阴奉阳违,哪怕每天都口无遮拦的过过嘴瘾,也不敢真枪实弹。
路雁松了口气,可心底里的疑惑还是徘徊不去:那自己跟爸爸也没有血缘关系,妈妈当年究竟跟谁在一块儿了?
“阿姨,你知道我妈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吗?”路雁试探性的问道,李艳摇摇头,“我在你妈妈之前就被带走了,后来就散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李艳问她,路雁没有回答,只是找出自己身世的线索越来越捋不清,反而像个到处都是线头的线团,理不清还剪不断。
“你之前说你是大连人?”褪去戾气和仇恨的李艳,不用再装作疯癫,很正常人无异,跟路雁聊着天儿。
“是的,我爸爸后来又碰到了我妈妈,就把她救了出来。”路雁笑了笑,她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是如何相遇的,但是只要他们最后还是在一块儿就好了。
“那真好。”李艳有些感慨,笑容有些苦涩,“你妈妈的命真好,要是我当时也能碰到你爸爸那样的好人,也就不会被卖到山里......”她闭上眼不住地流泪,深深地喘息两声,“那群畜生做的孽早就该被曝光!”
路雁和薛峰对视一眼,她站起身将毯子盖在李艳的身上:“阿姨,你早点休息。”
薛峰沉默的走出帐外,路雁站在他身后:“明天我们跟她一块儿去取笔记本。”
“不着急。”薛峰淡淡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和那群人商量好,故意来骗我们,套取我们手中的笔记本的?”
路雁一惊,想到刚才她把笔记本递给李艳的行为,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冲回账内,被薛峰拉住:“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
他低笑出声,眼底闪过戏谑和明亮,路雁恼怒的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薛峰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支膏药,扔到路雁的怀里。她低头一看,是治疗跌打损伤的。
“自己擦擦,我不想被两个拖油瓶拖后腿。”薛峰仰头灌下一口青稞酒,看着苍茫的草原,仅穿着背心坐在门口,“明天我先出去看下情况,那个女人可不可信还不能确定。”
他轻蔑的看了眼路雁:“别傻了吧唧的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