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境况给吓了一跳,若不是洛小芈喊了一声,保安甚至都想不起要报警。
萧然被迅速送往了医院,洛小芈自然紧紧跟随,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更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萧然会舍身替自己挡上这一下。洛小芈顾不上想太多,只一心陪在萧然左右,人世间,第一次有一个男子不顾安危地挡在自己面前,还因此受了伤,她不是不感动的。
闹事的代理商被警方依法拘留,萧然受伤的事也传遍了公司,不仅是公司内部,连媒体也陆续跟进了此事,不过报道的事由与实际却有出入。道是源通公司暗箱操作,引入合作方没有遵循公平公正的选择,酬金发放也有克扣嫌疑,致使合作方不满,愤而上访,然而源通公司态度强硬,与合作方发生了肢体冲突,导致公司高管受伤入院云云。
公司的宣传部门忙得焦头烂额,纸媒经过沟通后,不少报业压下了报道没有发出来,但是互联网渠道的传播实在太快,公司尽管做了许多工作,然而事件还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酵开来,迅速占据了各个互联网渠道的热搜榜。
因为萧然住院,公司副总临危授命,眼见着事件在电子媒体难以控制的势头而憋了一肚子怨气,这份怨气自然要撒在宣传部的头上,宣传部也不会低着头光受气,这样的大公司里长久以来最易形成的一个坏习气就是责任推诿,宣传部十分顺溜地就将责任推到了市场部,道是市场部搞出一个社会渠道的建设项目,却又没有处理好后续关系,导致出了大的纰漏。
副总大为光火:“为什么一天了,事件还在发酵?!”
宣传部的部长低着头,含混道:“纸媒都搞定了,网络媒体也同意删除相关报道,但是网络自传播很难控制,这边删了那边又再出来,完全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态势啊……”
副总的脸都揪在了一块儿,他不耐烦地打断道:“不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你只要说说怎么办?”
宣传部的部长想了想,抬起头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究其源头还是市场部搞出来的,应该让市场部出面解释。”
严部长出差未归,被喊来的郭经理站在副总的办公室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社会渠道会出事我一早就料到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搞这个,我室里那个新来的丫头为了出风头,硬是搞起来了,结果好了,没考虑风险点,没有应对方案,闹出事了。”
宣传部长碰碰他:“现在不是追溯以前的时候,现在是需要想怎么办的。”
郭经理道:“不难办啊,让始作俑者出来通过媒体公开道歉,补偿那几个代理商,并且引咎辞职。”
宣传部长愣了下,随即道:“危机之下,虽然有些残酷,但总要有个人出面担责,再说背这个锅她也不冤,我觉得可行。”
副总凝神看了会儿郭经理,半晌挥了挥手:“按你们说的去办吧,尽快平息影响。”
洛小芈整整一天都没有离开医院,虽然有安排特别护理,但是她心里欠疚,是以一刻也不肯离开。
萧然看着她畏畏缩缩地躲在墙根,朝她招了招手:“怎么这副胆小的样子,不像你平日的风格啊?”
洛小芈一点一点挪近,声音小小的:“对不起……”
萧然笑起来:“对不起什么?是我自己主动去挡的茶杯,又不是你害我受伤的,不用觉得亏欠。”他顿了顿又道,“你要真觉得亏欠以后就好好工作,做出更多成绩来。”
洛小芈连连点头,正要表上衷心,电话却响了起来,电话的那头是宣传部的部长,她心里忐忑了一下,部长直接打自己的电话,她觉得不会是太好的事。
电话里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只是让洛小芈即刻回公司一趟。洛小芈看了看已无什么大碍的萧然,正打算开口,萧然挥了挥手:“回公司吧,我挺好的,不用担心。”他举起手中的杂志,“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轻松一下。”
甫一回到公司,洛小芈就被带到副总裁办公室,同在屋内的还有宣传部的部长,人力部的部长和市场部的郭经理。
这明摆的三堂会审的架势,让一向胆大的洛小芈也一阵发怵。她缓缓走进去,依次打了招呼后便不再做声,公司副总抬起头先发了声:“洛小芈,这次的事件正在以我们难以控制的速度在发展,为了安抚代理商,我们已经声明不追究他们打人的责任了,可是他们现在不依不饶,要求我们公司赔偿,而网络上的声音也对我们不利,目前这种状况,你怎么看?”
洛小芈道:“他们这是敲诈!”
“现在姑且不论他们是什么性质,我们得尽快平息事件,堵住他们的嘴。”宣传部长插了一句。
“那需要我怎么做?”洛小芈突然觉得他们今日叫自己来一定有些目的,不由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我们需要你出面公开道歉,我们公司在满足他们的诉求同时给一笔补偿。”宣传部长道。
“不行!”洛小芈站起身,“这样是纵容了他们的敲诈,如果这样做了,其他的代理商就会有样学样,而原本优秀的代理商也会被打击了积极性。”
“那你说怎么办?”一直不做声的郭经理突然发声,“你在代理商准入的时候没把好关,也没做好应急机制,现在出了事,你也没好的办法,那你只好引咎辞职来平息影响了。”
洛小芈愣住了,郭经理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她是知道的,可是居然让她辞职她还是没有想到,一时间洛小芈不知如何应答,而眼泪已开始在眼眶打转。
人力部的部长终于走过来,他打着圆场道:“你们也客气点,人家小姑娘刚刚工作,经验是欠缺了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总得给人家一个改正的机会。我看这样好吧?给洛小芈一天时间,如果这一天可以消除全部网络影响,就继续留在公司好吧?”
多么慈悲的机会。洛小芈只觉得悲沧得很,这不过是个再拙劣不过的托词,就连源通这样的大公司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消除影响,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子又有什么能耐做到?
洛小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姜路遥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摇了摇木讷的洛小芈,慌张道:“小芈你别吓我,你不会想不开吧?”
洛小芈只觉得脱力,她扶着桌沿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我饿了。”
她打开橱柜,取出一盒方便面来,想了想又取出一盒,一并浇上开水泡上。
姜路遥担忧地望着她:“真的还好?”
“嗯。”洛小芈晃了晃筷子,“我这个人有个好处,不开心就会吃东西,吃过东西就开心了。”
这一次,洛小芈的话没有应验,两盒方便面下肚的后果就是让她抱着马桶吐了个干净。姜路遥守在卫生间门口同情地望着她道:“别什么都憋心里,跟我说说可能会好点儿呢?”
洛小芈的双眼通红:“路遥,可能过了明天我就不能在公司继续做了……”
与姜路遥说了半晌的话,洛小芈并未觉得轻松太多,不被理解和认可的压力像块大石一般压在她的心口上,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洛小芈轻轻推开门,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此时秋天的气息已经很浓,凉风吹来,带着清爽的味道。洛小芈沿着路走下去,却不知要去往何处。对面的飞扬咖啡馆还没打烊,人们三五成群地聚会嬉闹。洛小芈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似乎不那么真实,也许这些日子都是一场大梦,明天醒来她还在学校里抱着书本赶着上选修课。
洛小芈想不通,明明自己如此努力,为什么却仿佛做错了一般,要落到如今的地步,而那些整日在格子间里看股票打游戏和购物的同事们却能安然地在公司里生存。她想起曾有个同事好心提醒过自己,让她不要主动去接那么多的工作,因为做多错多,而在上司的眼里只会看到你的错不会留意你的好。洛小芈当初不相信,她觉得源通公司之所以能够做这么大,就不应该会有如此的理念。可如今……洛小芈却落入了如此无助的境地,她疲累地坐在飞扬咖啡馆门边的台阶上,情不自禁地落下了一滴泪来。
不过片刻时间,洛小芈的头顶响起一个关切的声音:“丫头,你哭鼻子了?”
一身宽松运动装的云飞扬在旁边坐下:“为什么在我店门口坐着,也不进去?”他握住洛小芈的手,“这么凉,要生病的,走,跟我进去喝碗热汤。”
喝完满满一碗罗宋汤,洛小芈才算勉强缓过劲来,她可怜兮兮地将云飞扬望着:“飞扬,假如我失业了,能不能到你的咖啡馆里帮忙?”
云飞扬愣了愣,旋即道:“求之不得!不过,你怎么会失业呢?”他缓缓道,“不会是源通公司欺负你吧?”
洛小芈把脑袋埋在臂膀内,半晌道:“他们说近期社会渠道闹事的影响太大了,让我在一天之内把网络上所有的负面传闻都平息掉,否则会开除我。”她一想到开除,又忍不住低低啜泣,“可源通是我梦寐以求的公司,我真的不想离开。”
云飞扬恍然:“原来最近网络上弄的如火如荼的事情是跟你有关?”他走过去拍了拍洛小芈的肩,“回去好好睡个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