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安稳得度过了一日又一日,神童的外号传得远近皆知。岁月如梭,时光似水。眨眼间陆熠已经六岁。名声在外,陆德治特意找了县城里最好的私塾,经二叔金德利介绍,那李先生才勉为其难收了下来。原因无他,先生怕教不好。出了一两的定钱才进得私塾。入学前,云儿千交代,万嘱咐,陆熠点头默默记了下来。与别家小孩一样,进了私塾就要听先生的话。好在陆熠天资聪颖,很快适应了私塾的生活,渐渐进入状态。
陆熠比别的学子晚到一月,但仍是和他们一样,先是练字,将字书写在一寸多见方纸上的毛边纸上。一天练足七七四十九章大字,方可念书。
唐太宗李世民喜好书法,倡导书学,并竭力推崇王羲之的书法,朝廷定书法为国子监六学之一,设书学博士,以书法取士。特别是行书、草书,在当下甚是流行。故而私塾里对学生们的字“关怀备至”。稍有偷懒便会吃到先生的戒尺。
这私塾先生是一位举人,姓鲁名开达,因为上了年纪,也就绝意进取,到得乡间,尽心教授。不上几年,居然造就出几个人材:有的也会对个对儿;有的也会诌几句诗;声名传得甚远,有不少富家都送子弟前来求学。先生保养得好,虽上年纪,但也耳聪目明,平日里授课都是睁半只眼,有时也会瞌睡一会,但待到练字时候便提着戒尺四处巡视,稍有不是,便少不得一顿板子。因而此处私塾学子写得一手好字。陆熠怕极了挨板子,便苦心练习,丝毫不敢怠慢。
所以陆熠没挨过板子,在一众学子当中他年纪最小。练字最是用功,就连四书五经也背得滚瓜烂熟。平常,先生考察也回答得滴水不漏。深得先生喜欢,隐隐有推荐陆熠进书院的意思。介于陆熠尚小,达不到入学院的年级,先生只好作罢,进书院的事也一拖再拖。
私塾里过了三年,陆熠已是九岁,俨然一副小大人的腔调。私塾里的孩子都已他马首是瞻,先生也渐渐改了打板子的习惯。一有学子犯事,便叫陆熠代为教育。陆熠年少不知事,便也担了下来。效果尚佳,故而得了一个“陆小先生”的雅号。
这一日,先生告知身体欠佳,明日始,“休沐”七日,众学子表里不一,面上灰蒙蒙,心里亮堂堂。下了学便提着书包飞出门外,只有陆熠留了下来,问了问先生身体如何!
先生心感快慰,摸着陆熠的头道:“得子如此,当不枉先生教导三年。”
陆熠道了声先生保重身体,便也随着大流回了家去。
陆熠家离得较远,故而算是借宿,白天上学,晚上便在私塾睡下。一月回家一次。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家中。
母亲云儿正坐在院中小凳之上,为陆熠纳过冬衣物,见陆熠兴高采烈回来,心中一喜,连忙上前问道:“这不是初一,为何提早回家?”
陆熠跑到里屋喝了一大瓢凉水,道:“现身身体有佯,休沐七日,所以就回了家里。”
母亲心中不忍,这几十里地,这十岁的娃儿一路走来,定是累坏了。好在认得路,安全回来,要是被人拐去,怎去和陆德治说去。
当下便放下手中细活,拉着陆熠问长问短。时间一长便觉无话可说,陆熠借故离开,躲到父亲书房看起书来。
陆熠走得路长,觉着有些乏,靠在书桌之上,沉沉睡去。朦胧中只觉一个声响多次呼唤。
“圣天志……圣天志……”
陆熠认得这名字,这几年来,隔三差五就会遇到相同的梦。每次都会有人叫他这个名字。心中不解,大声问道:“你是何人,那圣天志又是何人?”
依照往日,那声音便会草草离去,但今日不同,那声音不停下竟回答道:“我就是你啊!”
陆熠一惊,问道:“我姓陆名熠,怎得叫我圣天志?”
突得声音源头冒出一光头小和尚,十几岁光景,面目清秀,竟于自己长得些许相似。伸手拉着陆熠便要走。
陆熠大骇,问道:“你要带我到哪里?”
那人不听,手上不放,陆熠只觉全身一凛,进了一扇黑漆漆的大门。眼睛一花,前世点滴记忆,蜂拥而至。直把他击昏过去。
良久,陆熠醒来。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自己乃是两千年后一位叫圣天志的人转世而生。心里虽不接受,但往事历历在目,感同身受,也全盘应了下来。
两世为人,陆熠一时不知怎么才好。听得外面母亲叫嚷,回了一声,“来了!”
原来是父亲收租回来,休沐之事已从母亲口中得知,便不再问。手里还提着半只猪蹄,连道,“这蹄子买得凑巧。”
陆熠道:“爹,孩儿想再看一会书。”
陆德治大喜,道:“那鲁老先生果然了得,调教出来的学生当真不一样。快些去吧,等开饭再叫你!”
陆熠实是借机去梳理思绪,两世记忆夹杂在一起,感觉全身不舒服。
一盏茶时分,陆熠只觉过了千年,后世记忆一一回到脑内。没料到后世的自己竟是文武全才,可以文的方面清晰可见,武功方面却模模糊糊,关键地方更是无从下手。自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这次重生,注定要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想明白了,便真个儿捧起一本《论语》看了起来。竟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倒背如流。又拿起《孟子》,亦是能背,看时还莫名有些进步的想法。不死心再拿出父亲书架上其余各书,一本本也是读过。陆熠只觉天旋地转,半晌才明白这是后世的自己所看过的书。心中算是尘埃落定,舒爽不少,暗下决心,定要找出自己没有看过的书,于后世的自己一较高下。
想到此处,研磨,执笔,写下“圣天志”三字,小心放于桌上,拿《孟子》压着。心想待到墨迹干透,定要挂于床头,时刻提醒自己畅游书海。
“熠儿!”母亲一声柔叫,把陆熠的心思唤了回来,又道了一声,“来了。”出了书房。
猪蹄,土豆,韭菜汤。
一家,三口,团圆饭。
陆熠觉得私塾里的饭比起家里的,简直是天上地下,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拍着肚子直喊好吃。却见母亲暗自擦泪,心中不忍,便掩饰道:“娘,明儿个我再去城里一趟,一个来回下来,准能吃上六碗。”
云儿知道孩子是在安慰自己,心中宽慰,道:“熠儿,别去。等下让你爹支会一声老孙头,明儿个咱俩去员外爷爷家。”
“万岁!”陆熠情不自禁叫了出来。每次去王员外家,老夫人总会拿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出来。这是她义子从别的地方托人带来的。所以自小便向往到员外爷爷家。
可这一声“万岁”,可把夫妇俩吓到了。陆德治被饭呛到,不住咳嗽。云儿连筷子都掉到了桌上。这万岁可不是随便就可以喊的,谁敢自称是万岁呢?那可是要杀头的。惊愕得看着自己十岁的儿子,不知如何是好。
陆熠心中亦是大骇,一高兴,把后世的话都说了出来,有些后悔。不过眼珠儿一转,机上心头,道:“娘怎么不回答?为啥?”
陆德治这才咳了过来,原来儿子是问“为啥”啊、自己听做了“万岁”,心里直叹岁月不饶人。
吃过中饭,陆熠便吵着让父亲去老孙头家。陆德治见儿子撒娇,奈何没有办法,只得顶着烈日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