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一年。
太宗午后闲暇无事,特进魏征上疏。
魏征曰:“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强锐,三十馀年,风行万里,威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
太宗手诏答曰:“省频抗表,诚极忠款,言穷切至。披览忘倦,每达宵分。非公体国情深,启沃义重,岂能示以良图,匡其不及。朕闻晋武帝自平吴已后,务在骄奢,不复留心治政。……若鱼若水,遂爽于当今。迟复嘉谋,犯而无隐。朕将虚襟静志,敬伫德音。”
魏征顿首,深深一拜,道:“陛下圣明!”
太宗道:“爱卿,这几日朕心头闹闷,你且说说有什么事!”
魏征心道,此乃天意。昨夜有一位驻京的王姓商人,不请自来。原以为又是来攀亲戚的冒失鬼,却不料乃是求自己告御状。一听就怒了,这年月举国上下皆是和睦,哪来那么多知法犯法的酷吏?起先不信,待到那王姓商人,拿出一张纸和一块玉佩,便信了三分,命其细细道来。
那商人却糊涂,来告御状却不知道告些什么?只知道被告是那湖州县里的七品县令,芝麻小官。原告据商人说也不是很清楚,约莫叫陆熠。具体的案情就不知晓了。
魏征心里恼怒,嘴上却缺不先说,待摊开那状纸,顿时傻了眼。那状纸之上,龙凤飞舞,笔力遒劲,密密麻麻,堪称是一副好书法,可是字却一个不识。
再看那玉佩,魏征只感觉摸上去温润无比,细看上面一条红红鲤鱼栩栩如生。这东西他认得,乃是大食国特有之物,据说深埋于沙土之下,吸尽了太阳精华,故而自生热量。大冬天也能感觉到温暖。心中好奇,便问道:“这玉不似本土之物,你是从哪得来的?”
那王姓商人便是王员外的义子王富贵,接到父亲三百里快递书信,让自己托人给魏大人看这两样东西。王富贵身处京城,有些关系,花了些银子,走了走后门,冒充了魏征的亲戚,今夜前来告状。这一问,王富贵早就想好了说辞,道:“此玉据说是大食国的出物,原告信中说此物可代表自己的身份。”
魏征听得云里雾里,此时疑心大起,若是单靠这玉和一纸书信便要去高御状,未免也太儿戏了。可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贪赃枉法,欺善怕恶的酷吏,一时犹豫不决。当下不便表态,端起茶来小唑一口。
王富贵知道这是魏征要端茶送客了。深深一鞠躬,道:“万请大人主持公道,替天行道。”
魏征起身相送,那替天行道四个字却留在了他的心里。今儿个皇帝召见,便把那玉跟书信带在了身边。此时太宗问起,正是出示的时机。便跪在了地上,道:“臣有本,不知当奏不当奏?”
太宗一愣,这魏征奏本从不问时间地点,心血来潮的时候想参谁就参谁,怎的今日做些惺惺态起来。于是道:“魏爱卿。起来说话。你还不知道朕吗?说来听听。”
魏征从怀里取出那玉石,交于旁边的太监。那太监拿起来,用手摸摸,被那热乎乎的玉一惊,险些掉到地上。递于太宗。躬身退开。
太宗见多识广,看到此玉亦是欣喜,笑道:“魏爱卿,怎么献上如此宝玉啊?莫不是要求朕?”
魏征抬起头来,道:“陛下,此物微臣觉着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么一说,太宗仔细看了起来,真是见过,此玉跟三年前大食国进贡的玉材质一样。连上面的花纹竟也雷同,以前看到的是龙,而这一块是鱼,惊叫道:“这定是大食国皇家的东西!”
“陛下确定?”魏征一惊,原来那王姓商人说的信物,便是这个原因。
“这玉跟上次大食国进献的贡品中的玉一样。只有皇室才有这般美玉!”太宗皱褶眉头,心里有些不详预感,这皇室的美玉,怎的流落到魏征的手里。
魏征虽是吃惊,心里一动,知道这御状是非告不可了,当下便把那书信取了出来,递于太监,道:“陛下,此信是一位湖州才子所书。该是大食国的文字。微臣看不明白,请陛下定夺!”
太宗心道,这魏征又来了。不知这次参的是谁。便命太监召来能翻译大食文的寄象。
太宗酷爱书法,见得那书信,虽不认识那字,却极为欣赏那洒脱的笔锋。心中急切想知道这书信的意思。
半晌,那寄象进得宫来,三拜九叩之后,太宗给他书信,命他翻译。
这寄象不敢怠慢,先是全文看了一遍,虽有几处不认识的字句,但也猜了意思出来。以为是一篇大食国文字写成的段子,便朗声道:“草民乃江南道湖州县一村之民。一日见两大食国民在街上,上前攀谈。得知是前来进献的使团之成员。半途遇劫,幸存父女二人……”
太宗刚想端起喝茶,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叫道:“什么?”
魏征于那寄象见龙颜大怒,急忙跪下,魏征道:“陛下息怒,请让寄象译完。”
“继续讲!”太宗镇定下来,道。
寄象这才知道这不是凭空写出来的段子,而是确有其事,便颤颤接着道:“草民见其可怜,便交于县令处置。不料县令,不分缘由,认定草民招摇撞骗,现已打入大牢候审。陛下见到此书信之时,草民已经下狱至少半月。”
“慢着!”太宗对着魏征看了看,问道,“这陆……怎么知道朕会看?”
魏征一听挠挠脸,道:“微臣愚钝。”
“接着讲!”
“求陛下尽快助草民脱离苦海。让使团幸存者能完成使命!”寄象翻译完,已是满头大汗,见太宗仍在沉思,便退在一旁。
“没了?”
“陛下,已经译完!”寄象回答道。
“退下吧。今日之事不要声张!”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寄象退了出去。
“魏爱卿,你看如何?”太宗见寄象掩门而出,便问魏征。
“陛下,那使团之事可大可小。微臣斗胆请陛下降旨派人前去调查!”
太宗心里盘算,这次进献的事情只有自己,魏征等一些近臣知晓。外面的话还有白鹿书院的院长……范忠实。现在使团被劫,处理不好便是两国交战,兵戎相见。当下便对魏征说道:“此事不宜声张,此次江南道的春闱就派你去。明日启程,暗中去那湖州县一趟,查实之后,若真是那县令徇私舞弊,定斩不饶……”
“微臣领旨!”魏征一拜,见太宗脸上阴沉,便道,“微臣告退!”
太宗一挥手,显得心力交瘁,等到魏征即将走出门,道:“把那陆什么的带来我瞧瞧!”
“陛下圣明!”魏征一鞠躬,退出了内书房。急忙回家打点行装,准备明一早便乘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