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昭平正在龙威宫批阅奏折,白起宁令膳房准备了皇上爱吃的糕点,她亲自送去龙威宫。
“皇上,娘娘来了,在外面候着。”张路匆匆走进房中,对李昭平恭声道。
“皇后来了?”李昭平愣了下,每当朝会之后,他都会批阅奏折,白起宁几乎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请皇后进来吧。”
李昭平原本心里存疑,可当白起宁衣着朝服、红光满面走进来时,他心里一沉,莫非皇后此来是因为早朝他下令治罪聂长生一事?
上次李昭平就因皇后为聂长生说情而心生不悦,顿时脸色阴霾重重,可不想再为聂长生与皇后争吵。
“皇上。”白起宁微微欠了欠身,笑意盈盈,“我带了皇上爱吃的点心来,皇上尝尝看。”
李昭平没有答话,淡淡看着白起宁,双眼发出深邃墨黑的光芒。白起宁打了个寒战,李昭平这目光不自觉给人以压迫感。
“皇上怎么如此看着我,难道我又惹你生气了?”白起宁娇声道,将一盘糕点从后面的宫女手上接过来,放在堆满奏折的桌边上。
继位以来,李昭平坚持亲自批阅每一份奏折,这些奏折大部分都是丞相连珏先看过一遍,提出了意见。大大小小的奏折很多,李昭平逐一批阅耗时耗心。
“皇后怎么来了?”李昭平一脸冷峻,身边围绕着冰凉的气息。
白起宁嘴角含笑,清澈的目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皇上日理万机这么辛苦,我就不能来看看皇上吗?”
说着白起宁走到李昭平的身后,伸手为他捏肩,她的声音温柔极了,就像是春天里明媚的阳光,令人沐浴其中怡然舒服。
李昭平眼中的压迫感逐渐散去,脸上也露出了平和的笑容,看来是他想多了,白起宁此来并非为了聂长生。
“皇上吃点糕点,我陪皇上说说话如何?”白起宁说着,向屋内的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好啊,朕也有点心烦,正想找个人说说话。”李昭平轻轻握住白起宁搭在他肩上的手,两道剑眉泛起柔软的涟漪。
白起宁声音娇柔,身体也柔软地扑在李昭平的背上,依恋道:“过两日,我就要暂离蓉城去玦阳县看望娘亲,主持四弟的婚礼。可是……我真是舍不得离开皇上。”
李昭平本也不愿白起宁离开,忙道:“皇后不想去,那就不去了。朕会下旨,厚赐白羽,让他的婚礼照样风光。”
“四弟可以厚赐,那我的娘亲吗?”白起宁喃喃道,“娘亲已双鬓白发,而我远在蓉城也无力敬孝,这次理应回去看望娘亲。”
“说得也是啊。”李昭平眸子一沉,他是没机会孝敬母后,没有理由阻止白起宁见至亲,只得道,“那皇后速去速回,朕在宫里等你。”
白起宁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好,我和宁安会早点回来。”
李昭平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若不是国事繁多,朕实在抽不开身,一定会陪皇后去玦阳县看看老夫人。”
“皇上自当以国事为重。”白起宁眸光微闪,想着如何切入话题。
“你身居后宫,其实出去走走也挺好的。”李昭平坐着转过身,一手搂住她的腰,“平日里朕也少有时间陪你,你过得也很无趣吧。”
“我的心思都放在皇上和两个孩子的身上,闲暇时得空,就爱看看皇上送我的书。”白起宁嘴角微扬,“多念些书挺好的,我很喜欢皇上送我的书。”
“喔?近日你都读些什么书?”李昭平随口一问。
“这两天我又熟读了一遍《明策》,很喜欢里面的内容。”白起宁目光稍稍变得凝重,“上面写着,我们每个人的感情都有爱有憎,若是自己憎的就只看得见他的不好,自己爱的就只看得见他的好。爱憎之间,应当慎重,爱之也当知其恶,憎之则当晓其善。对待别人,不能以自己的喜欢来做事,当心如明镜,知其善恶。”
李昭平的身体微微一僵:“皇后此言何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只是说喜欢这本书上的内容。书里还写着,天下之事,有善有恶,任用善贤则国泰民安,任用奸恶则国衰气败。”白起宁道。
“皇后这话,怕是别有意图吧。”李昭平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松开了抱着白起宁的手,“皇后是想帮聂长生说话吧!”
白起宁坐直了身,笑道:“皇上圣明。”
“皇后拐外抹角说了这么多,以为朕真的昏庸了吗?”李昭平冷哼,“那聂长生太不知趣,竟然写文犯上,此罪难饶!皇后难道没有看到《明策》后篇开章便写道,除去邪恶不犹豫,任用贤人不猜忌,一国之君当为之!”
聂长生文中骂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白起宁,李昭平护妻心切,怎能不怨恨生气。可李昭平不明白,为何白起宁一再为聂长生说情。
“他只是写了篇文章,怎就成了十恶不赦之罪人了?”白起宁柔笑道,“臣子敢大胆说出心中的委屈,更因皇上明达仁德,不会为此而动怒啊。皇上乃蜀国的千古一君,怎会计较聂长生那点过错。”
白起宁这么一赞,李昭平原本积在心中的怒火竟然发作不出来:“皇后,他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哈哈哈,我乃蜀国的皇后,何须为他人置气。何况他原本就是因我受了点委屈,我若是不能容他,何以为皇上的贤内?”白起宁脸上的笑容反倒是明艳了,“皇上别忘了,以前都是我易焦躁,而那时的昭惠王心如止水,处变不惊。可是皇上教会了我,心静明达,明辨是非。”
那时的昭惠王……李昭平脑子里开始回忆起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贤德谦逊,步步为营。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骄满了,总喜欢听那些舒服的话,附庸他的话,而不愿听得反对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