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平凝望着白起宁明媚的笑容,心中火气烟消云散,顿了下神后释怀欣然道:“朕之过也,今竟不如皇后心胸。”
白起宁见李昭平不怒反笑,心中大喜:“皇上可愿赦免聂长生之过?”
“朕知己过,愿改之,以终善道。若朕不如皇后,那有何面目与皇后朝夕相见,有何面目治理国家?”李昭平高声叹息,决意赦免聂长生死罪。
白起宁听了这话喜不自胜,皇上还是那个她又敬又爱的李昭平,广纳谏言、心胸开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上也是一时置气,才会意气用事。”
这一瞬间,李昭平想到了很多,想起父皇李崇昱曾跟他说过,想做个中兴之主,可惜有心无力,今后李昭平坐上了这个皇位就会明白其中含义。
人一旦身处最高的地位,掌握国家命脉,生杀大权,就易在权力的巅峰中迷失最初的自己。
李昭平凝眉反思:“皇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朕说过,朕也会犯错。还好,你在朕的身边,今后知道真有过错一定要直言不讳。”
“我若总是说皇上坏话,让皇上下不了台觉得丢了颜面,恼了我怎么办?”白起宁打趣问。
李昭平想了想,于是站起了身,转身走开。白起宁疑惑着他要做什么,李昭平将自己挂在寝宫墙上的天子剑取了下来。
白起宁错愕地望着李昭平持天子剑走来,李昭平双手捧上天子剑:“朕把天子剑给皇后,朕若糊涂犯错,皇后当以天子剑处治朕。”
“这……我可不敢。”白起宁顿时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想到李昭平动了真格,“再说了,皇上即便是偶有过错,我小小提醒皇上便能听之,怎会用到这天子剑。”
“这是朕给你的密权,起宁,朕今后若真的犯下大过,而你的劝谏朕又不愿听,你就拿出天子剑来,朕会记得今日承诺,必遵之。”李昭平目光如炬道。
这天子剑是君王威严的象征,李昭平愿意将天子剑交给白起宁,证明他信任白起宁,胜过信任自己!
白起宁谨慎地思索了下,见李昭平态度坚决,便双手接过了天子剑。咳咳,这天子剑可真够沉的,白起宁差点一时没有拿稳,身子向前晃荡了下。
“皇上如此信任我,必不负君意。”白起宁坚毅了眸子,握紧手里的天子剑。
李昭平卓尔不群的容颜上恢复了宁静,他伸手轻轻抚上白起宁的面颊:“起宁,你去玦阳县路上小心,朕令魏青护驾随行。”
白起宁盈盈浅笑,眉宇眼角满是柔情的笑,先前心中的担忧不再,眼中只有对彼此的依赖信任。
……
护送皇后的车驾队伍从蓉城出发。
魏青骑马护在马车旁,她本打算答应大司徒撮合的姻缘,不料皇上下旨随行皇后去玦阳县,魏青就暂缓了相亲。
四岁的李宁安不时撩起马车的窗帘子,目光新奇欣喜地看着外面,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花裙,水灵得能捏出水来,樱桃般的小嘴不时叽叽喳喳叫嚷着。外面的自然风光,是李宁安从未见过的,比起先前的不乐意,现在是兴奋得像只花蝴蝶。
“母后,那些是什么啊?”李宁安指着草原上的一片。
“是羚羊。”白起宁轻笑道。
马车里,白起宁穿着一身紫衣,外面披着一层蓝纱,青丝浅绾高稚髻,坠些珠玉金花,显得雍容清雅。
白起宁捧起李宁安的小脸蛋,轻轻蹭了下她的鼻梁:“不是说了好几次吗?在外面,不叫母后,叫娘。”
“早知道外面这么好玩,有这么多好东西看,就该早点出宫。”李宁安睁大水灵灵的大眼睛。
兴奋了一路,李宁安倦了,就躺在大马车上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雨燕为李宁安盖上了薄被,又被宁安烦躁地蹬掉。
“娘,宁安想回宫了。”李宁安撅着小嘴。
“刚才不是说外面好玩吗?怎么这一会儿,又闹着回宫?”白起宁蹙了蹙眉。
“这里好小,睡着不舒服,宁安想舒服的大床。”李宁安在短时间玩玩还行,这长时间的颠簸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白起宁霎时黑了脸,语气严厉训斥:“宁安,要是再胡闹,就把你扔下马车,自己走路!”
母后很少发火,但一旦发火起来可就动了真格,李宁安想到之前母后的惩罚从不失言心里不禁害怕了。李宁安把头扭到一边,哼哼了两声,不说话。
雨燕笑了笑,又为李宁安盖好了薄被:“小公主先忍忍,等会儿到了下个郡县,就能好好睡一觉。”
几日赶路,李宁安时而欢喜,时而闹腾,但只要白起宁一瞪眼,小公主就乖乖闭嘴。
车队终于抵达了玦阳县。
玦阳县的都令官员与白家人在城门外恭迎皇后大驾,还有不少玦阳县的百姓都拥在道路两旁,争先恐后为一睹皇后风采。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起宁在马车里便听到了外面的高呼声,她微微一怔,本是打算简装出行,还书信特别嘱咐过四弟白羽不要惊扰玦阳县百姓。
皇后来玦阳县这等大事,玦阳县的都令等官员自是有法子打探到消息,绞尽脑汁前来相迎。皇后白起宁早已是蜀国百姓们心中如神般的人,若是没有她拉开变法帷幕,蜀国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年间有如此傲然的成果。
马车临近,官员和百姓们纷纷跪地叩拜,马夫停了车,旁边的侍卫送上下马凳,魏青忙跳下马走过来,牵皇后下车。
“诸位快快请起。”白起宁高声道,声音嘹亮,“本后此行只是为了家中喜事,各位如往常般行事便好。”
白起宁下令诸位官员各司其职,不必因她的到来而耽误事务。
雨燕牵着小公主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李宁安打了个哈欠,刚才还没睡醒,看到眼前这么多人顿时有些发愣。李宁安转过身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百姓,人潮涌动,他们个个面带惊喜的笑容,看起来都很期待母后的到来。
白起宁的目光看向家人那边,站在最前面的是四弟白羽,后面有位相貌清秀的青衣少年扶着娘亲杨氏。
白起宁在那青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些许大哥白戬的影子,这位十一岁的少年正是白戬与长安公主的儿子白青潇。这是白起宁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侄子,三年前长安公主过世,白家运送公主遗体到蓉城入葬时,白青潇正好在出天花不能外出,留在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