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连珏欲言又止。
“说吧。”李昭平目光落在棋盘上,又按定白子。
连珏犹豫了半晌:“皇上派魏青查明梁国使臣遇刺之事,却无果。这么大的刺杀行动,不可能毫无蛛丝马迹,皇上是否早已洞悉真相。”
李昭平猛然抬头:“爱卿怀疑朕,有意包庇真凶?”
“臣不敢,臣失言了。”连珏忙道,他只是觉得李昭平对此事的态度如此平静,必定是知道内情的。
“爱卿,既然梁国不再追究,此事,以后也不用再提了。”李昭平淡淡道,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执着过程。
“皇上的智慧,远在臣之上。”连珏忍不住叹道,他曾经是小看了李昭平,忽而发觉惠帝是如此深藏不露,攻于心计。
李昭平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连珏啊,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过很多话,那时我不够懂,现在都懂了。”
连珏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该害怕,李昭平的深谋忽而超乎他的想象,他已没有把握能控制住全局:“皇上做的,都是为蜀国而计,没有错。”
“其实朕觉得,有时候变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皇上变了吗?臣不觉得。”
“朕有时候会变得狠心,变得无情,变得善于利用,用尽手段达到想要的结果。”李昭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朕不想这样,可必须如此。”
“皇上乃蜀国之君,不再是以前的昭惠王殿下,本该如此。”连珏淡淡道,“如今皇上棋艺更胜一筹,臣自愧不如。”
这盘棋下完了,李昭平赢了,他很少能赢过连珏的。
李昭平愕然反应过来,白子赢了:“你一定偷偷让了朕。”
“没有,皇上确实棋高一筹。”连珏嘴角微微扬起,也许他心乱了,无法聚精会神下棋。
李昭平将手中的棋子丢回去,深深看着他:“连珏,你会一直在朕的身边,永不背弃吗?”
连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害怕:“皇上说什么?”
“朕是这般信任你,你一定不会背弃辜负朕吧。”李昭平轻轻微笑道。
“当然,皇上是臣唯一愿追随的圣君。”连珏忙道,心里却更乱了,李昭平为何会忽然这么问,是有别的用意么。
李昭平站起了身,觉得屋子烦闷,走向窗前,推开了窗户:“当皇上的时间越长,就会越盘算,越多疑,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所以皇帝往往老了就会变得糊涂,因为经历了太多算计。”
连珏道:“皇上,这个世界的诱惑,本就是许多的。只要是普通人,都有欲望,就逃不过诱惑。”
李昭平若有所思:“朕希望,自己不会做过太糟糕的皇帝。”
“皇上是臣见过中,最圣明的皇上。”
“别说那些好听话了,以后朕若犯糊涂时,更想听真话。朕希望,你我君臣,永远同心。”
“臣谨记皇上之言。”
连珏极力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从容,可是他越来越感觉到李昭平的深不可测,究竟背后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连珏意识到,若不主动出击,便终究会在这场博弈中输得彻底。
……
连珏回到了丞相府,脸色一再阴冷,今日李昭平那些话总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内室中,林青桐刚给小女儿哺乳,此刻女儿熟熟地睡了过去。
连珏看到夫人及她怀中的小女婴时,不免脸上更显得失望而恼怒,他满心迫切地想要个儿子,然而林青桐生下的却是个女儿。
在连珏看来,只有生下儿子,他才有希望,大陈国才有希望。尽管在女儿出生的那一天,连珏就已经不高兴了,不过也没有显露出来不悦,只是对林青桐道,今后再生个儿子。
林青桐看到推门而入的连珏,他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便抱着女儿走过去:“大人回来了,孩子刚刚睡下。”
她的声音清甜柔和,缓解了不少连珏脸上的阴霾,连珏也懒得低头看女儿,只是嘴角荡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大人怎么不高兴了?”
“夫人,让下人们照顾千羽吧,我们该就寝了。”
“时辰还早,要就寝么,大人既然累了,就先睡。千羽等会儿还会饿,会哭,我等会……”
“府里不是有乳娘么?千羽交给她们!”
连珏的语气带着极度的不耐烦,林青桐眉头一沉:“千羽是你的女儿,你看她,长得多可爱,你不想抱抱吗?”
“可我想要的不是女儿。”连珏愤愤道,别过头去也不看这母子。
即便是从一开始林青桐就觉察到连珏不喜欢女儿,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难道女儿,就不是你的孩子?”
“夫人,我们应该有个儿子。”连珏冷冷道,“把千羽交给乳娘吧!”
林青桐心一沉,生个儿子才能让他烦躁不堪的心安定下来吗?林青桐埋头看着怀里的女儿,越看越是可爱:“大人你看看,这眉眼……和你真像。”
连珏叹了口气:“青桐,并非我不喜欢女儿,而是连家不能没有儿子,你懂吗?”
他是大陈国唯一活着的皇脉,血脉必须传承下去,他迫切想要个儿子。
“我明白了。从明日起,夜里,我让乳娘照顾千羽,不耽误大人歇息。”林青桐不能为他的怒气所动,说着,便不由自己地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
白起宁、白冉到了玦阳县,看到病榻上的父亲白崛。白起宁下令随行一切从简,不要惊扰了百姓。玦阳县的百姓们听说皇后娘娘驾到,全都围在街道上迎接皇后。
随行的三千侍卫大多驻在玦阳县外,只有百余人随白起宁进了县城。
玦阳县的百姓是很感激惠帝与皇后的,因为此乃白家老家,皇上特别施恩,减收赋税。
玦阳公府。
“皇后娘娘千岁。”白羽等人在门口恭迎参拜。
“四弟快起来。”白起宁一手扶起白羽,“爹的病情如何?”
“娘娘请随我来。”白羽目光微沉,父亲大人的身体情况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