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见温一宁机灵,外人面前找着台阶给她下,很快也缓和了脸色:
“可不是嘛!”
但还真是不好解释她刚刚对温一宁说的那些破烂话儿,刘洁只是看着眼前这人一身的行头,从头到脚,都透着“身”“家”“不”“凡”四个字。
这种时候,刘洁只能一边内心抖筛着惊奇一边面不红心不跳地地退场。“既然是同学,你们聊着,我洗点水果去。”
……
温一宁盯着那一篮饱满的橙子,满脸的虚弱,苍白着的脸又转眼变红。
“这么窘迫的时候,又被你给看见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习惯就好了。”
齐城微笑说。“……反正你窘迫的模样,我见得多了。”
“……”温一宁瞬间语塞,真是被齐城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齐城的笑意狡黠又有点焉儿坏,这不由让她又想起从前上学那会儿。
——她初中那会儿来月经初潮,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天她还在班上拿着教鞭值午休呢,几个好事分子就是不睡觉,非在班上发出些怪声音。
温一宁急了,和他们冲突了几句,结果那几个骂起来,温一宁情绪激动,声音一大,一股温热的液体就从体内流出来了。
当时她穿的还是棉质的白裤子,那叫一个不知所措。那几个坏家伙哄然大笑,温一宁愣愣站在全班面前,整个人呆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当时她脑子一片混沌,记得不太清楚了。似乎是齐城起身吼了几句,那几个人安静下去。然后后来又好像是齐城一把脱下校服外套往他腰上一系,拉着她就出了教室。
温一宁在路上吓哭了死活不敢走,因为一边走她就感觉血在一边流。温一宁哭着说她流血了要死了,齐城酒吧她背起了往校医务室里跑……
想到这里,温一宁“噗嗤”一笑,“齐城你真是,老是勾我想起从前的糗事儿!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都给忘了……”
齐城一脸无辜地摆手:“真是冤枉,我可什么都没说!”
看着温一宁沉郁几天的脸终于有了点阳光,齐城心里默默地笑了笑。
温一宁笑大了,又牵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眉头又是一阵紧皱。齐城赶紧扶住她,“好了好了,你别笑,怎么还是这么不禁逗,一笑就停不下来。”
齐城眼里闪着闪着的光熠熠生辉,险些把温一宁给灼伤。温一宁闪电般抽回手,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一样,脸色一变,情绪很快收回了。
似乎温一宁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还笑得出来。齐城见她情绪又低落下去不说话了,默了默,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子递到她手上。
“这个。”他说。
温一宁浑身一颤抖,抖着双手接过,目光胶在那瓶子里面的灰白粉末上,就离不开了。
……那是她的孩子。
她拜托齐城的事情齐城果然很快办好了。孩子太小,连户口都没上,留在太平间是不可能,温一宁咬咬牙,于是隔天,篮球大小的娃变成了最后她手里,这拇指大小的一个玻璃瓶里的一点粉末。
“他虽然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是一定知道,有个很好很好的妈妈爱过他。”齐城轻声说。
“嗯。”温一宁哽咽,双手捧着这个漂流许愿瓶一样的小瓶子。“下辈子,他还会是我的孩子。”
“会的。”齐城说。
温一宁将它串上绳子,流着眼泪将它贴近心口的地方挂着藏好。
从此,这既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她的前进力。
“温一宁,别哭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我那天问了主治医生了,医生说你……”
温一宁又在流眼泪,脸色苍白透明,齐城看着心里揪得慌,忍不住开口。
“医生说,我很可能再不能生了,是么?”
温一宁流着眼泪,抬起头,“你是在提醒我,我以后都不会再和这个孩子相见了吗?”
“不是。”齐城很快摇摇头,声音关切地:“我不是那个意思!医生没有说你绝对不能生了,你别乱想!我是说,你要好好养身体。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住院,好好养。”
温一宁听出了齐城的意思,大概是不同意刘洁把她送回杜家,然而齐城紧接着说:
“你的身体很脆弱,需要好好调理,这样才能好好迎接宝宝的下一次降生。温一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正好有个朋友,他是市医院里妇产科的主任医师,我们关系很要好,他临床经验非常丰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帮你转院,让他……”
“齐城。”
齐城话没说完,就被温一宁打断了。温一宁听明白了他后面一句话里的意思,脸色微微肃然,很快坚决地终止了他的话头。
“齐城,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不需要。”温一宁摇了摇头,“你帮助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接受你更大的帮助。”
“温一宁,你曾经也帮过我。”齐城试着说服她。
“那不一样。”温一宁固执地说,“我曾经帮的你,是我的职责我的义务,但是你现在帮的我,是你的人情,你的专门费心。我不去那里,真的,我在这边一样也会很好。”
最关键的是,温一宁真的觉得,自己和齐城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她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不愿意把狼狈的自己还弄得那么可怜。
“你……好吧。”
齐城轻声叹了一口气,“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温一宁,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知道你的处境,但是我永远不会笑话你或者看不起你。”
温一宁眼里贮藏着泪水,朝他努力划出一笑,说:“我明白。”
齐城要是看不起她,就不会这样帮她。
“你可以不去我朋友那边,但是这边的医院,你还是要住下去,你的身体太弱了。”
齐城站起来,把那张催款单折起来放进了口袋,温一宁要拦,他挑挑眉:
“这个小忙也不让我帮?再这样我们就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