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想起和黑衣男子在大漠里赛马的场景,不自禁想起他的脸和他说的话,想着想着,忽觉得自己一个女子竟对男子念念不忘,好不知羞,忙的不敢再想。
“你没有胜了他?那你还一身狼狈……还以为你拼了命呢。”李广利揪起阿蓁割开的衣袖,有些打量的神色。
阿蓁不敢多想,忙的说:“少打趣我,天色不早了,若是大哥回来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向他解释。”
“我不怕,有你呢。”李广利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阿蓁看他这样,真是哭笑不得。
两人说说笑笑的打闹着回到营帐,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一边打闹一边进了帐子。
却看见大哥李延年板着脸正坐在帐中。
欢声笑语立止。
“大哥。”两人都是低着头走了过去。
“跪下。”李延年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压迫,却也没有暖意。
李广利只好乖乖跪下。
阿蓁正想跪下,李延年却说:“你站着,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便回去早些休息。”
阿蓁有些庆幸,连连点头说:“大哥只管问。”
“你五岁时,被小月氏的小乞丐欺负,可还记得此事?”
阿蓁点头,“记得。”顿了顿,见大哥不说话,只好继续说,“因爹爹是胡人,娘亲是汉人,所以我长得比汉人棱角分明些,比胡人又多了几分珠圆玉润。他们以为我是汉人,所以欺负我,而在西域的汉人却又觉得我是胡人,也欺负我。受了委屈,我就躲在衣柜里哭,那时候大哥找到我,告诉我,我长得是什么样不重要,我需要记得自己一辈子都是汉人,我的这里是汉人。”阿蓁说着就指了指自己的心。
李延年听到阿蓁这样说,稍稍缓和了些神色,又说:“阿蓁……你……可记得娘死前的话?”
阿蓁点头,这一次却直接说起来,“永不会忘。娘要我们做回汉人,堂堂正正的做一次汉人。所以大哥才带着我们一路追随卫将军,是么?”
李延年叹口气,紧紧握着酒鼎,看着地毯却不说话。
“大哥,我只有你和二哥了,你……”
李延年打断阿蓁,“阿蓁,你可会恨大哥?”
这问题问的突然,阿蓁笑了起来,“怎么会!阿蓁爱你还来不及。”
李延年带着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了阿蓁半晌,久久,终于说:“你们都出去罢。”
李广利本以为会被教训,却不想什么也不说就可以离开,自然欢喜的立即起身,拉着阿蓁就走。
半月后,阿蓁和两个兄长随在汉军军中,跟着浩瀚的队伍来到了她梦中才见过的地方——长安。
在汉军中,一个个赶路的夜晚,阿蓁扮作男子跟在二哥身侧,坐在火堆旁,听着那些羽林军的将士们说着家乡长安的一切。
那里有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那里有香醇可口的美酒美食;那里有八马并骑的宽阔大道;那里有国色天香的娇美仕女。那个叫做长安的地方,有着这世间最华美的东西。
阿蓁想着,自己很快就要亲眼看见这一切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停下了,阿蓁有些好奇,踩着马踏仰着脖子往前方看去。
一个中年男子手捧着一个正正方方的盒子,低着头走到了最前方。
他身前急急下马的人正是卫青卫将军。
卫青乃是当今皇后卫子夫的兄长,阿蓁虽站得远看不清卫青的面貌,却看得见他英挺的身姿,看得清他顶天立地的男儿气概,这几个月虽跟在他的军中,却难得见到他,此时看见恩人是这般英姿,不禁心生几分崇敬和敬爱。
“卫将军,陛下特派微臣持大将军印,拜您为大将军!”
那个手捧盒子的人朗声说完,将手中的盒子高举过头,跪在了卫青的眼前。
阿蓁心中震惊,还想看卫青的反应,却被人拉回了马鞍上,“不该看的就不要看。”
阿蓁听出是大哥的声音,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大哥,汉朝的皇帝很器重卫青将军,是不是?”阿蓁低声问。
李延年看了一眼阿蓁,颔首,“收复朔方郡、击退匈奴不止,卫将军替大汉朝打下的疆土,陛下和百姓们都看着的。卫将军出身不好,虽是马奴,却一心为国,此等大丈夫保我大汉,实乃大汉之福。”
没错,一路行来听闻了不少卫青将军的事迹,他当得起“大将军”的名号!
“可这大将军印却不知道该不该收。”李延年却补了一句。
“为何不收?”李广利走在一旁问。
李延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李广利,这个二弟只知玩乐,不读书、不练武,真是不如阿蓁这个女子。
“许是因为‘功高盖主’?”阿蓁猜测。
李延年有些惊讶,心中却也欢喜,看着聪慧的小妹一笑,“你若是男儿就好了。”
阿蓁想到范蠡“飞鸟尽、良弓藏”的故事,猜测如斯,可卫青毕竟是良将,当今的陛下也毕竟是明主。想来这番比喻也不过是各自的揣测罢了。
卫青接了绶印,感动地泪流满面。
元朔五年,武帝遣卫青击匈奴右贤王,大胜而归,拜卫青为大将军。
阿蓁随着兄长进了长安,大哥不知在何处找了一家院子,虽没有想象的那样好,可比起风餐露宿,已经好过百倍,三人便住了下来。
阿蓁正在看书,李广利急急跑进来,还不等阿蓁说话,满脸的飞扬神色说:“你可知道此次大战陛下赏赐了卫大将军和一众从将什么?”
阿蓁摇头。
“卫青大将军就不说了,府里的赏赐已经是皇恩浩荡数不胜数。连随军的副将也一并赏了!公孙敖封合骑侯,韩说封龙頟侯,公孙贺封南峁侯,李蔡也封了乐安侯。就连赵不虞都封做了随成侯。”李广利的脸上张扬着男儿欲杀敌卫国的渴望。
阿蓁点点头说:“早就听说当今陛下是名主,果真如此。”
李广利兴致很高,坐在桌案旁就开始说卫青如何胜了匈奴,说的吐沫横飞。
阿蓁却也听得很入迷。
两人一个正坐煮茶,一个歪斜着身子拿着茶杯不停地说着。兄妹俩脸上都带着一样的神色,温馨而美好。
忽的,门一倒,几个壮汉横冲直撞就进了屋子。
阿蓁吓得跳起来,李广利挡在妹妹身前,厉声问:“你们是谁?”
壮汉不理会李广利,看了一眼阿蓁,两个人冲着阿蓁就走过来,抓起阿蓁的手臂就往外拖。
“你们做什么?做什么?”阿蓁失声惊叫,“二哥!二哥!”
李广利上前要拦住他们,可被一个壮汉一脚踢中胸口,撞在了桌案上,额头霎时血流不止。
“二哥!”阿蓁尖叫,“你们做什么!天子脚下竟然要杀人吗?”说着就要冲过去,却被其中一人一拦,那人朝其余几人使眼色。
那几人立即将李广利提起来,用刀指着李广利的眼睛,一人说:“欠了温香阁的钱,那就是自找死路!”
“温香阁?”阿蓁看着李广利问。
李广利被打的鼻青眼肿,嘟哝道:“前日我去,去,去温香阁喝了些酒……”
“二哥!眼下仅凭大哥去打杂过活,你竟然还……回头大哥回来了你看他饶不饶你!”
李广利急急说:“阿蓁,我……”
“这是你妹妹?”一个男人打量着阿蓁。
李广利看他们不怀好意,吼道:“做什么?我一人欠钱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