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开了门,吴蕙兰在蓝玉的搀扶下进屋,笑盈盈看了一眼屋内的屏风,道:“百闻不如一见,这屏风当真是绝妙的好东西!如今我倒是好奇那如意是何等模样,你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赏赐,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姊姊可是在取笑我?”李蓁下了塌去拉了吴蕙兰一同坐下,“姊姊那云光殿里指不定藏着多少宝贝呢!竟也眼红我的这一些小东西?”
“小东西?你可当真是疏忽了!”吴蕙兰点了点李蓁的鼻尖,拿起玉杯喝茶,微微蹙眉道,“可是玉观音?”
李蓁笑道:“姊姊当真是好手,这也晓得。可是和陛下学的?”
“这秋日里的极品玉观音可不多见,仅有宣室殿和椒房殿有,想来陛下是将他的分了给你。”吴蕙兰说着,脸上虽还带着笑,但眼底却有些失落和羡慕。
李蓁道:“姊姊若喜欢便拿去,我不懂茶,喝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要这茶有何用?喝的是茶,品的是心。”吴蕙兰微不可闻叹气,“陛下待你的心意是什么都换不来的。”说罢又补了一句,“你要珍惜。”
李蓁嗯了一声,“姊姊急匆匆来就为了打趣我?”
“那自不是。皇后娘娘听了尹琼华替我诊治一事有些不满,我来告诉你往后可要收敛些。”
李蓁点头,“此次太医令下药未免过猛,琼华是女子,毕竟更贴己些。往后也不会了。”
“还有一事,王昭仪可当真是恼了你了,今日没少挤兑你,你还需再三小心才是。她气你不过,在椒房殿外杖毙了一个女官,当真是吓人。”吴蕙兰说着就直拍胸口。
“杖毙女官?”李蓁想了想,叹道:“不想她气我却连累了他人。姊姊你多次帮我,可会受到牵连?”
吴蕙兰摇头,道:“陛下于我还有些情分,加上家中身份,她断不敢对我如何,你无需担忧。倒是你需小心。”顿了顿说,“听闻明天你家中兄长便要入宫?”
提起家人,李蓁心中暖暖,点头道:“许久不见兄长,承蒙皇恩浩荡。”
吴蕙兰也是欢喜地一笑。
兰台。
未央宫兰台上摆了些吃喝,披着一身玉色烟萝薄披风的李蓁立在高台边遥遥看着,盼着早些看到来人。
忍冬上前去替李蓁拢了拢披风,道:“外头风大,主子去后殿歇着罢,李乐师和二公子来了奴婢便再叫主子出来相见。”
李蓁道:“不了,本宫想自己等着。”
只听园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清脆如铜铃,让人心神一晃。在宫中很少听到这样畅快的笑声,几人都好奇起来。
李蓁低声问:“今日兰台是陛下特意留给我与兄长相见的地方,是何人来了?”
踏风看了一眼李蓁,也不清楚,朝那边喊:“是何人?李夫人在此,不知是何人在那边?”
不大会儿,一男一女出现。
那女子绾了双髻,并未束起,斜插着一把帘梳、一支金步摇,一身桃花衫短袄,下裳是白花褶裙,一副天真烂漫的娇憨模样。李蓁并不认识,也未见过这女子。
男子则是霍去病。
他一身绯色绫罗绸缎衫,黑冠束发,身姿英挺,剑眉星目。
霍去病见到李蓁毫无惊色,淡淡看着眼前一身麒麟绸衣、织金璎珞裙、披着玉色披风的女子。穿着虽浓艳喜庆,可她眼中兀自透着清雅的神色,真真奇怪!
就如那一日,分明周身都是妖艳之色,可她却能与世间女子不同,独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姿色。
那少女跑上了兰台,手中拿着一只青色莲花风筝,花大如斗、幽香芳馥,见了就好似那真是一朵青莲。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少女带着几分好奇,几分不屑,几分打量问。
李蓁见她不行礼,反倒含笑点头。女子想必也是非同寻常的身份,看打扮却不是妃嫔。与霍去病独行,想必是哪一位皇亲或是朝臣之女。
女子见李蓁貌美,心中嫉妒,带着傲气说:“也不过如此!”
“拜见卫长公主,公主福体安康。”李蓁行了半礼。
“你,你如何知道我是谁?”卫长公主难以置信看着李蓁,满脸惊讶。
“本宫虽未见过公主,可公主眉眼间与陛下极像,又与霍少同行,本宫不过是猜测。”
卫长公主是刘彻与卫子夫长女,是刘彻最喜爱的女儿。正当妙龄,想必也是被刘彻宠坏了,加之是卫皇后的女儿,故而对李蓁敌意颇深。
气氛略显尴尬,霍去病上前来,朝李蓁微微行礼,冷淡地说:“霍去病拜见李夫人,李夫人长乐无极。”
卫长公主哼道:“表哥前日已被封为天子侍中,你怎的还称呼他为霍少?”
卫长公主尚且不谙世事,李蓁不与她计较,笑说:“本宫久居深宫不知前朝之事,还请天子侍中莫要见怪。”
霍去病不语。
李蓁瞧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瞧,霎时想起两人在朔方时赛马的场景,顿时面红耳赤。
卫长公主见霍去病瞧着李蓁,又看李蓁脸红,气怒地说:“表哥莫不是也喜欢美人?”说罢哼了一声扔掉风筝便跑了。
点翠嘟哝:“这公主当真是娇气!”
李蓁嗔了一眼点翠,示意忍冬捡起风筝,拿在手中说:“秋末放风筝再好不过。公主离去,侍中大人不便久留,还是快去寻公主罢。”
霍去病好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依旧是一副清冷面容,道:“这风筝是臣所做,若是李夫人喜欢,便留着罢。”
李蓁惊讶,自己并未表露喜爱之意,却让他看了出来,有些羞怯,更多的是欣喜,道:“风筝既是公主的,本宫只怕不便……”
“她不过是图新鲜罢了,转手便可赠予他人。如若如此,倒不如赠与夫人,全当见面之礼。”
李蓁听到“见面之礼”,再看霍去病神色,心知他所指乃是那一日赛马,定定看着霍去病,脸火辣辣烧起来。
直到踏风低声提醒:“主子,李乐师快来了。”李蓁才恍然回过神,匆匆行礼,说道:“那便多谢侍中大人,本宫先行告退了,大人还请自便。”说罢不敢再逗留,忙的进了殿去。
刚刚入殿,李蓁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霍去病还站在原处,正看着这边,李蓁吓得忙转回头不敢再看。
殿内等了片刻,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广利快步进来,喊道:“阿蓁!”
李蓁起身,见兄长一身华衣、器宇轩昂,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泪簌簌而落,却就是说不出话来。
李广利跑过来就要抱李蓁,却听见李延年咳嗽一声,复又停住脚步,讪讪跪下行礼:“李广利拜见李夫人,李夫人长乐无极。”李延年也跟着跪下了。
李蓁吓得忙去扶,急急说:“大哥二哥这是做什么?要折了阿蓁的阳寿吗?”
“今非昔比,你当比我们清楚。”李延年凝视李蓁。
李蓁听了,想起近来发生的事,心知宫中眼线颇多,绝不能落了话柄,只得收回手,等两人行礼后忙吩咐点翠和忍冬扶两人起身坐下。
“阿……呃,李夫人这些日子可好?”李广利上下打量着妹妹。
“好,本宫很好。你们……你与大哥可好?”李蓁也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