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忽的将李蓁拉近了,用浑厚的声音说:“朕命李延年为乐师,今日带着李广利进宫来觐见,如此,可还算朕胡闹?”
李蓁一愣。
刘彻笑说:“那一日在落英亭朕听到你说了。重阳前见见兄长也好,这些日子倒是难为你了,当真是想念家人了。”
不过是一句话,不想刘彻终是记住了。李蓁大为感动,朝刘彻嫣然一笑,“我受得住。”
刘彻情动,凑过来吻了李蓁,李蓁伸手推他,“夫君这些日子常常留在昭阳殿,只怕是后宫的姐妹和皇后娘娘也想见夫君了,你还是……”
“唔……蓁儿不想见朕么?”刘彻呼吸渐重。
李蓁道:“自是日日见也不够。”
刘彻翻身压住李蓁,道:“朕何尝不是?”
两人纠缠在一起。
昭阳殿内十二层通天落地的紫纱鸳鸯帷幕簌簌垂下,一层一层,只见着最外层处放着一副石榴花屏风,上面写着白头红颜。那每一层紫纱上都绣着《倾国倾城赋》,延伸至最里,隔开了外界的喧嚣,仅剩床榻上交颈而卧的两人。
花光天香,意乱情迷。
椒房殿内一众妃嫔前来向卫皇后请安。卫皇后应照顾幼子刘据,仅是偶尔才召见后宫众人齐聚,恰逢这一日。
卫皇后穿着素雅,黛色绣刻丝瑞草广袖鸾衣,长长的衣摆拖至身后,织金刺绣的霞帔垂着金色的流苏,自胸前坠下。腰间系有华丽的黑色绶带,臂上缠着黑色的花翎披帛。最显眼的是头上梳着仅有皇后才可以梳的凌云髻。
在座除去卫皇后还有刚刚病愈的吴美人、打扮妖艳的赵贵人,以及其他三个妃嫔。
卫皇后看了看吴美人,关切地问:“不知吴美人身子可好些了?”
“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好些了。”吴美人起身行礼。
“这病倒是来得快去得快,身子还需好好静养才是。”卫皇后点点头。
“诺,臣妾明白。多亏了李夫人送来的药,吃下去两副便好全了。”吴美人道。
“李夫人?”赵贵人插话,拨了拨玉杯中的铁观音,“可是昭阳殿里住的李夫人?”
“赵贵人说笑了,这宫中不是只有一位李夫人么?还是本宫多日不出高门殿,竟这般不知宫中之事了?”坐在皇后左首的一位妃嫔说话。
看模样她年级稍长,发髻简单,衣裙也素雅,唯有脖颈上戴着一枚通体发红的玉石很是耀眼,像极了西域的血玉。
此人正是贤妃郑氏。
听闻宫中有两位妃位,一位便就是贤妃郑氏,可惜她早年曾受了风寒久病不愈,故而病好后很少出门,长居于未央宫高门殿。另一位则是未央宫长年殿德妃冯氏。
赵贵人被贤妃堵了话头,却毫不客气道:“贤妃久居深宫,自是不知道这位李夫人的厉害的。倒也是叫臣妾开了眼,李夫人竟连医术也会。贤妃身子不爽,也可请李夫人瞧瞧。”
贤妃有些不高兴,却也不再言语。
卫皇后此时方说话:“噢?本宫倒是未听闻李夫人竟会医术?”
吴美人道:“并非是李夫人,是昭阳殿的一个宫人尹氏。”
“宫人?放着那太医令不用,何以去找宫人诊治?若是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赵贵人疾言厉色道。
“可臣妾看着吴姊姊精神好多了,既然好了便是好事,皇后娘娘说可是?”一个年幼的妃嫔奶声奶气道。
卫皇后赞赏地看一眼她,道:“周更衣所言极是。但宫中有规矩,断不能轻贱了,往后还是宣了太医令好些。”
吴美人道:“诺,臣妾谨记。”
赵贵人狠狠瞪了一眼周更衣,自顾自喝茶,不再说话。
卫皇后道:“李夫人不遗余力照拂宫中姐妹,自当褒奖。叹雨,去将那镂金如意送到昭阳殿去,说是本宫赏赐的。”
“诺。”叹雨道。
叹雨刚离去,却听见殿外传来娇笑声,“那镂金如意上雕刻着双喜、蝙蝠,臣妾如没有记错,想来还有和合二仙罢?非是李夫人的大喜之日,皇后竟也舍得赏给他人?”
来人正是昭仪王丰荣。
她一袭玫红色广袖长裾,颜色已经越制,发髻上更是钗有六对发簪。红珊瑚福字双钗一对、天保宜簪一对、鎏金掐丝凤穿牡丹步摇四对。
那步摇上镂空雕刻金银花,坠着长长的玉珠至耳垂,红珊瑚上还刻着六叶花,末了嵌入一颗红宝石。
极尽奢华!
那凤穿牡丹是皇后才可以佩戴的首饰,王昭仪竟戴了四对。
她笑着走来,朝卫皇后行礼,显得很是随意,说道:“臣妾早起有些不适,想来是皇子在肚中多少不适应,故而来迟了,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臣妾罢?”
“无妨,王昭仪一贯来的不早。”卫皇后微微笑着。
周更衣闻言忍俊不禁,捂嘴偷笑。
王昭仪狠狠瞪过去,看到周更衣少不更事,只忙于喝茶吃点心,心里一松,眼神放缓,环视众人,道:“李夫人竟未来。”
“昨夜陛下宿于昭阳殿,想来是伺候陛下累了。”卫皇后道。
王昭仪闻言气怒至极,看向赵贵人。赵贵人却也无可奈何,垂下了眼睑不敢多说一句。
“往日陛下宿在本宫的鸣鸾殿时本宫也从未贪睡,当真仗着恩宠便不像话了!皇后娘娘对这些新入宫的妃嫔宽宏大量,怎想她们不知天高地厚,还需好好教训才是!”
王昭仪一番话出口,赵贵人道:“王昭仪也听见了,皇后娘娘不但不罚,还赏了李夫人呢。”
“本宫自有本宫的计较。”卫皇后温和说道。
“皇后娘娘身为主位,这般放纵妃嫔,是要置宫规于不顾么?皇后娘娘若是不愿管,本宫乐意代劳。”王昭仪冷声道。
卫皇后薄怒,起身道:“王昭仪,本宫既是皇后,那便做皇后该做之事。你既是昭仪,也请做好份内之事。本宫乏了,散了罢。”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众人行礼,齐声道。
王昭仪随意的行完礼,扭头便出去了。赵贵人见她脸色极差,匆匆追出去。
两人刚走出椒房殿,在长巷转角处一个女官跑来,径直撞在了王昭仪身上。
“啊!”
“大胆贱婢!”剪霜伸手护住王昭仪,王禄一脚踢在那女官心口,踢得那女子翻了几个滚,趴在地上求饶。
“不要命了吗?娘娘怀有皇子,横冲直撞是赶着去死么?”剪霜厉声骂道。
王昭仪倒是无事,只是吓得脸色不太好,抚着胸口直喘气。
剪霜见王昭仪不说话,上前去就啪啪啪的赏了那女官几个耳光。
赵贵人追出来见到这一幕,骇的忙上前去问:“昭仪娘娘可有事?”
王昭仪稍稍平静下来,一边顺气一边瞪着那女官,厌烦地说:“看得本宫心烦!”
“来人,冲撞了王昭仪,将这女官送去永巷。”赵贵人忙吩咐。
“诺。”
“慢着。”王昭仪道,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女官,道:“好在本宫无事,若是有了三长两短,剐了她也不为过。王禄,拖出去杖毙了。”说罢轻轻拍了拍衣袖,在剪霜的搀扶下离去。
“诺。”王禄道。
“昭仪娘娘饶命,昭仪娘娘饶命——”
赵贵人看着长巷中渐行渐远的王昭仪,听到女官凄厉的叫声,只觉得浑身凉个透。
李蓁在屋内看书,正看得兴起,听见屋外传来吴蕙兰的笑声,“真真是贺喜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