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闻言,又道:“朕若是不在意你,又何以与你置气?那一日在永巷前的院子里,你有意不理会朕,你那个眼神将朕推的那样远,叫朕心中如何不难受?”
李蓁依进刘彻怀中,哽咽着说:“那便也是我怕你不再喜欢我了,忘了当日洞房花烛的誓言,做个薄情郎……”
刘彻听李蓁没有用“陛下和臣妾”,心中一暖,也不计较她不懂礼数,反而觉得她是真心相待方才如此,搂住李蓁,低语道:“蓁儿,朕绝不会负了你!自此白头、两情不渝。”
李蓁低语,道:“红颜撞进寂寥,才会白头。”
刘彻猛地打横抱起李蓁,郑重其事地说:“白头踏过零丁,却难红颜。”
李蓁随口感叹一句,刘彻竟随口说出了下句,两句话相衬相配,其中情意难以言喻,又如何不是真心所言!李蓁再也不气,环住刘彻的脖颈,含着泪莞尔一笑。
刘彻抱着李蓁往昭阳殿里走,李蓁心知刘彻要做什么,羞红了脸说:“并未传召,陛下要……只怕不妥。”
“我不是皇帝,你不是李夫人,夫妻相见何须召见?”
李蓁第一次听到刘彻自称“我”而不是那个拒人于千里的“朕”,不禁笑了,“陛下竟然这般不懂礼教。”
刘彻将李蓁放在床榻上,压了下来,沉着声音道:“夫妻之间只须真心相待,凡事都可不计较了。夫人以为可对?”
“诚如夫君所言。”李蓁会心一笑。
李蓁一觉至第二日一早,醒来时身旁人不见,李蓁却记得昨夜的一切,忍不住就甜地笑起来。
待正在梳洗时,长顺进来说:“主子,王福公公领了人来,说是陛下的赏赐到了。”
“忍冬快些,踏风你先去候着,请王公公等等,本宫这就出去。”李蓁催促正在帮自己绾发的忍冬,又吩咐踏风。
“诺。”踏风忙往外走。
王福却进来了,在屏风外稳稳地行礼,客气地说道:“陛下说夫人若未起身,奴才便在屏风外宣旨。且李夫人不必行礼,陛下特准了李夫人。”
“多谢陛下。劳烦了公公。”李蓁笑说,说罢却也没有坐着,缓缓起身站着听旨。
一旁的宫人见了都暗叹李夫人知礼数,王福在刘彻身边更是常见恃宠而骄的主子,偶见李蓁这般,竟觉得难怪陛下如此宠爱李夫人了。
赞赏地点点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人李氏蓁女蕙质兰心……”末了,王福宣旨,“赐苏绣屏风一副。钦此。”
“臣妾李氏接旨,谢陛下恩德。”李蓁接了旨,好奇为何刘彻一早大费周章命人给自己送了一副绣图,却不好发问。
王福命人将绣图屏风抬了进来。
李蓁一看屏风便知,心中感动、欣喜、无措,一时五味杂陈。
王福笑说:“李夫人,这‘白头红颜石榴花图’是陛下前日命小黄门赶工的,说是给夫人个惊喜。那一排小字是陛下亲笔所书,昨日半夜才命人赶出来的。为了给李夫人惊喜,陛下再三交代了不许奴才说漏嘴了,奴才可当真是忙活了好几日了!不知夫人可满意?”
那屏风上绣着一朵一朵石榴花,栩栩如生、摇曳生姿,红艳的如那一晚的红烛,美得让人痴迷,照着一对璧人。
在首还配了两句话。
——红颜撞进寂寥,才会白头。
——白头踏过零丁,却难红颜。
末了是两个大字,写的洋洋洒洒、睥睨天下——刘彻。
李蓁看到他一字一字写的刚劲苍茫,配着这一句绵绵情话和末尾的署名,竟感动的泪珠滚落。
“夫人怎的落泪了?”王福大惊。
李蓁笑说:“本宫……本宫……着实喜欢!”
王福大喜,赔着笑说:“可吓坏了奴才!夫人喜欢可不就是大好了!奴才这就去宣室殿复命,夫人可有话转告陛下?”
李蓁伸手摸了摸刘彻的署名,道:“辛苦了公公,你便说……荷包绣好,夫君何时来取?”
“诺,夫人折煞奴才了,能为夫人传话是奴才之幸,奴才告退。”王福领了赏后便走了。
李蓁痴痴看着屏风,怎么看也看不够。
点翠见李蓁痴痴的模样,在一旁捂嘴偷笑:“过往陛下的赏赐可不少,也没见主子在意过,都赏了人或收着了。主子当真是宝贝这赏赐了!”
忍冬佯装的生气,骂道:“你连主子也敢打趣,当心你的脑袋!”
踏风笑着瞪了一眼二人,又听尹琼华笑着说:“可别让外头的人听了去,没得惹了事来!”踏风闻言赞了她一眼。
李蓁不理她们,又摸了摸刘彻的署名,收回手道:“踏风,你让长顺和小夏子进来挪了挪屏风,给放在内室里,搁在外头太招摇了。宫里恃宠而骄的人太多,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点翠去拿我的荷包来,可得抓紧了绣好才是!”
“诺!”
鸣鸾殿,青烟袅袅,暗室盈香。
“娘娘。”剪霜跪在湘妃塌旁低声叫。
王昭仪假寐,说道:“何事?可是陛下下了朝过来了?”
剪霜和身旁的宦官王禄对视一眼,剪霜吞吞吐吐说:“不是……是……是……”
“说。”王昭仪不耐烦地说。
剪霜道:“是昭阳殿的消息。前几日陛下命小黄门赶工的绣样昨夜做好了,今晨给送到昭阳殿去了。李夫人可欢喜了,赏了手底下的宫人,却把屏风藏到内室去了。”
“什么?”王昭仪突然睁眼,一把推开正在为自己捶腿的两个丫头,两个丫头吓得忙爬着出去了,王昭仪骂道,“陛下大肆操办竟是为了送那狐媚子屏风?那屏风有何稀奇?”
剪霜吓得脸色惨白,道:“没什么,就是绣了石榴花和几句话。特别的是……陛下署了名。”
“署名!”王昭仪怒,直着身子道,“那贱人究竟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将陛下迷成了这样!你去,给本宫找人问清楚,那屏风上一针一线绣了什么,少问了一句看本宫饶不饶你!”
剪霜急急说:“诺,奴婢这就去。”忙猫着腰退了出去。
鸣鸾殿领头宦官王禄见王昭仪气极,低声劝:“娘娘何必置气?娘娘如今怀有龙种,只管等皇子顺利诞下,那李夫人算什么?娘娘不也是王夫人了?”
“本宫诞下龙子竟才与她并肩!”王昭仪咬牙切齿起来。
“奴才不会说话,奴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娘娘无须置气,身子要紧啊!”王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得了,看的本宫心烦。”王昭仪道,“方采女和赵贵人一事竟也扳不倒她,真是白白让方采女和赵贵人牺牲了……她究竟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如此信她!去,把赵贵人找来。”
“诺。”
自小产后赵贵人身子好些了,脸色却还是不见起色,仍旧是白透了。在女官的搀扶下进了鸣鸾殿,看见王昭仪青螺黛、碧玉钗、玉沾粉面、水剪双眸,妖冶美艳,一时竟嫉妒起来。
“本宫瞧着你脸色不好,规矩都免了,坐下罢。”王昭仪的声音打断了赵贵人的思绪。
“规矩不可少。臣妾拜见王昭仪,昭仪娘娘长乐无极。”赵贵人还是微微行了半礼。
王昭仪在剪霜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笑看着赵贵人。赵贵人被看得发憷,讪讪说:“娘娘找臣妾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