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虽未看他,单听声音便已知道他心中的惋惜和哀痛。不禁心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刘彻,却不想刘彻也恰好偷瞧李蓁,两人视线相交,都是一愣。李蓁忙的又移开了视线,刘彻微微叹气也不说话。
众人自是将这一切都看入了眼,王昭仪发狠瞪着李蓁。
而卫皇后却不悲不喜,道:“陛下,赵贵人小产一事是臣妾失责,是臣妾疏忽。”说罢道,“来人,将含光殿女官沧月打入永巷。”
王昭仪笑说:“皇后真是母仪天下、菩萨心肠!这贱人害死了一个妃嫔和皇子,险些还害了赵贵人,竟只是打入永巷么?”
沧月哭喊:“求陛下饶命!奴婢是冤枉的!是……是……是有人指使的!是……是……昭仪和方采女想害死李夫人,这才……”
“放肆!昭仪娘娘也是你这贱人能嫁祸的!”王昭仪身侧的女官剪霜厉声骂,骂完还说,“来人,还不快带走!”
王昭仪忽的一耳光扇在剪霜脸上,剪霜忙的就跪在了地上求饶,王昭仪道:“陛下与皇后在此,轮得到你发号施令?真是丢尽了本宫的脸!”说罢笑吟吟朝刘彻道,“还请陛下恕罪,臣妾管教不当。”
刘彻道:“她说得有理,沧月这女官起先害了方采女意图诬陷李夫人,如今故技重施害了赵贵人又想诬陷于容儿你,真是个黑心的女子!断不能轻饶了,皇后一贯心善,发落轻了。”
卫皇后道:“臣妾办事不周,请陛下恕罪。”
众人都不敢说话,刘彻虽未怒,可语气中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来,逼得众人喘气都憋闷着,气氛十分压迫。
王昭仪忽的道:“臣妾方才还听见她说起方采女的鬼混在含光殿出没,当真是妖言惑众!区区一个女官,竟也想加害于本宫么?”
刘彻一贯痛恨鬼神巫蛊,闻言气怒至极,“朕见她也不必去永巷了,拉出去杖毙。”刘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王福喊:“移驾九华殿——”
众人送走刘彻,沧月哭喊着被拖走了,李蓁看着刘彻远去的背影,想着他去九华殿瞧赵贵人了。赵贵人失了孩子,真真是可惜了。
再瞧王昭仪,她得意地一笑,朝皇后行李后上了步撵离去了。而沧月……
李蓁忽的想,沧月不过是个小小女官,为何要多次害人嫁祸?她说方采女与王昭仪联手害自己一事,虽未说完,但却也听得出些什么。而剪霜急急打断正是说明此事与王昭仪脱不了干系。
可惜……王昭仪如今身怀有孕,与陛下又是多年情分,难怪陛下不信了。
卫皇后柔声朝李蓁道:“李夫人脸色不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李蓁回过神,笑说:“不敢,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只是被吓着了。”
皇后道:“养好身子,陛下惦念着你,会来瞧你的。”说罢就领着仪仗走了。
“诺,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臣妾恭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李蓁行礼起身,却还不愿走。
踏风道:“主子,入秋了天凉,回罢。”
李蓁却道:“踏风,你在宫中多年,此事你信沧月还是王昭仪?”
踏风一怔。
李蓁此话不但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也是为了试探踏风。
她和长顺与点翠忍冬几人不同,忠心与否尚不可知。由沧月投毒嫁祸一事看来,手底下的人忠心与否直接决定了事情的成败。
李蓁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却也更想知道踏风和长顺等人是否可依。
若要试探,踏风首当其冲。
踏风自然知晓李蓁的意思,行了一礼,说道:“踏风既然跟了主子,那便事事以主子为先。奴婢信沧月的话。”
李蓁得到了答案,见她直言不讳,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想着沧月没有缘由无端嫁祸于人,多半她的话可信。可转念才知,她的话是真或假或许不重要呢?陛下信了谁,谁的话便就是真的了。”
踏风点头,扶着李蓁往昭阳殿走,说道:“主子能明白最好不过。宫中凡事都没有绝对的好坏,赵贵人得了孩子,可又失了孩子,也未可知是福是祸。”
李蓁觉得她说的有理,拍了拍踏风的手背,不再言语。
赵贵人失了孩子悲痛万分,日日在九华殿哭闹,弄得后宫都不得安宁。起先刘彻日日去探望安抚,没几日便被闹得心烦,不再去了,仅是照例赏赐东西。
而王昭仪成了刘彻首要关心的人,不但下旨要晋了王昭仪的位份成王夫人,还连带着丞相公孙弘也要升了品级。
李蓁闻言气极,并非是单单气王昭仪害人还得宠,还有是刘彻竟将“夫人”一位封给了别人!李蓁心里一直想着“夫人”的位分是刘彻为自己设的,他人不可得。且“夫人”二字也恰好暗指自己是刘彻的夫人,而不像其他人一般仅是个妃嫔。
如今一来,如何不气?
李蓁坐在廊子里绣花,那一朵菊花如何绣也不好看,越发心烦,心一乱,针扎了手。
“嘶。”李蓁叫痛。
一人忽的拿起李蓁的手放入了口中轻含着。
李蓁见刘彻笑看着自己,坐下在自己对面含着自己的手指。多日不见他,一时竟什么都忘了。
刘彻拿着李蓁的手指瞧了瞧,李蓁这才回过神,忙的抽回手,起身行礼道:“臣妾失礼,不知陛下何时过来了,拜见陛下。”
刘彻不理会,问道:“绣花怎也不上心?这样的事让女官做就是了,可还疼?”
李蓁道:“臣妾替陛下绣的贴身荷包不想假他人之手。”
“给朕的?”刘彻看了一眼那绣样,“唔,朕喜欢。何时绣好?”
“臣妾又不想绣了,只怕陛下没得用了。”
刘彻闻言,起身拉着李蓁的手,柔声说:“蓁儿是在置气?朕多日不见你,你也开始跟朕冷言冷语了?”
李蓁一听“多日不见”,越发委屈,鼻子一酸,抬头看着刘彻道:“昔日臣妾就问过陛下,那石榴花谢了陛下也不寒心?臣妾能得陛下一时喜欢已是万幸,臣妾不敢置气。”
“你此言不就是在与朕置气吗?”刘彻闻言也不气,反倒哭笑不得。
“臣妾只是……臣妾在公主府曾向陛下说了,一生相伴相守、不离不弃,臣妾不违誓言,但陛下却……”李蓁停住了话头,想起当日的温情,越发心酸,泪水连连落下。
刘彻见李蓁落泪,说道:“蓁儿啊蓁儿……聪慧如你,此时你当真是糊涂了!朕何曾因方采女一事怪过你?你的为人朕如何能不知呢?那一日朕来瞧你,可不是你冷言冷语地气走了朕在先么?就许你使性子,不许朕与你置气几日了?”
说罢顿了顿,凝眸看着李蓁,“朕也是人,会心痛的。”
李蓁哭起来,看着刘彻难以言语。
自己终究是太敏感了!自从进宫,处处小心,生怕丢了性命,到头来竟连枕边人、心上人也信不过了吗?那一日的事都指向自己,可刘彻却没有追究,反而还照旧宠爱自己,若不是自己置气在先,刘彻又如何会冷落自己呢?
李蓁释然,他允诺自己的已足够。作为帝王或是夫君,他已经尽力。
“蓁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