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团如实说道:“我以为我肯定死定了,没想到那个叔叔抓我回去就只是取了我小小的一点血。对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叫了一声,“我还是跟着那个叔叔一起来的呢!”他转头回望,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疑虑地挠了挠头,“奇怪,那叔叔怎么不见了?”
无忧……
长歌心几不可觉地抽痛了一下,顺着糕团所望的方向抬步追了上去。
“娘亲,你去哪?”糕团疑惑地大叫了一声。前方的身影却并未听到,反而越发地加快了步伐。糕团望向夜玉珩:“爹爹,娘亲这是去哪?”
夜玉珩却并未回答他的话,他怔怔地望着长歌离去的身影,唇角有一丝殷红的鲜血渗透了出来,虚弱地晃了晃身子,直直往前方坠落了下去。
糕团脸色大变,慌忙地接住他,惊慌叫道:“爹爹,爹爹……”
这一切长歌并不知情。
白皑皑的雪地里遍布枯木哑枝,随着凛冽的西北风怒啸着。长歌追了一小会,依旧未曾看到花无忧的身影,地面的冰又滑又冷,她一不留神重重地摔倒在地。这一摔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的身体早在之前已是强攻之末,如今已经到达了极限。有好几次尝试着站起身,却始终不得所愿,终究作罢!
“你跟着我做什么?”冰凉无温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双精致的黑色雪靴落在了她的面前,长歌轻抬眼,便见花无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面色平静无波,双手负于身后,显然并不打算扶起她。索性长歌也没有抱过多的幻想。只是,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让她极度不适。
“我……”话到口中她又觉得不妥,“老身是来谢谢您放了糕团的!”
花无忧微微眯起了眼,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似乎想透穿过她的眼睛直看穿她的内心,可惜,并没有看出什么。他沉浸了一瞬,才开口道:“我只是不想滥杀无辜。”
这简单的一句话过后,两人静谧无声。
长歌低垂下眼,双手撑扶着地面再度尝试着站起身,每次快要站起之时,双手又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倒了下去。几番来回,长歌非但没有站起,反而,胸口上的伤口加深了几分。
花无忧眼看着长歌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轻抿了唇。转身欲走。轰隆地一声,整个大地剧烈一震,花无忧霍然抬眼,便见身侧的山峰因为承载不住积雪的重量塌陷了下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几乎就在千钧一发之间。
花无忧脸色微变,视线轻轻往四周扫了一眼,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暗洞。他想也未想,素手往地面一捞,身形一动,以风驰电掣之势往暗洞疾速而去,速度快得令人目瞪口呆。他前脚刚踏入洞穴,下一秒,砰地一声,那积雪将整个洞口尽数淹没,四周顷刻陷入一片黑暗。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
长歌几乎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置身在洞穴之中。熟悉的兰馨香扑鼻而来,她身体轻轻一颤,抬起眼梢,看着上方那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侧脸,微微失了神。
花无忧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蹙了眉,瞬即松开了她,没了东西支撑,长歌身体一软,徒然倒地。她又几不可觉地闷哼了一声。
她咳嗽了一声,虚弱无力道:“尊上不是讨厌老身吗?又为何要出手救我?”
花无忧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长歌感觉到身体有些冰凉。因失血过多加上体力不支,意识也开始恍惚了起来,她紧紧盯着堵在洞口的雪:“若是没有老身,以尊上的法力,想要趁着雪洪还未塌陷之时出去并不是难事!”
“救你只是为了弥补今日打碎的那碗心头血。”花无忧不缓不疾地开口,“况且,就算是这整座山塌陷下来,本帝尊要出去也绝不是难事!”
虽然那话没有一丝温度,可是这一刻,长歌却觉得暖,暖入心肺的那种暖。
花无忧似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他缓步走到洞口,蕴含法力一掌往洞口疾挥而出,嘭地一声巨响,除了堵住洞外的积雪滑落下去少许,并没有多大的震动。
他蹙了蹙眉。
长歌声音恍惚地开口:“这灵山上的雪已经下了数百年了,山顶上的积雪更是厚达百米,你即使震开眼前堵住的雪,上面的积雪也会相继滚落下来。你这样是没用的!”
花无忧轻抿了唇:“按你的意思我们都得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长歌虚弱地开口:“等到雪莲盛开的那天,这灵山将会烈阳三日,介时,雪化就能够出去了!”
她的声音低弱到几乎几不可闻。花无忧转首望她,便见长歌慢慢地垂下了头,无力地阖上了眼。
他脸色微变,大步上前,弯下身形正欲搀扶起她,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在手即将要触碰她的时候,又猛地滞在了半空。女子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落入到他眼帘,他轻凝了眼。
长歌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当她醒来之时,自己胸口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就连那长年压制在她身上的旧疾也减退不少。
她身体早已经不如当初,纵然她身为仙体有自动修复的能力虽却也是极为缓慢的,无须猜测,定然是花无忧为她治好了伤。
思及此,她身体几不可觉地颤动了一下,转头,便发生她对面不远处那一袭黑衣雍容的男人正靠在石壁上闭目假寐。夜色之下,他的脸虽看不太真切,长歌依旧能感觉得到亲切。
她轻抬步,走到花无忧地身侧坐下,望着那张熟悉的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一抹苦涩涌上心头,心中闪过万千感慨。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这般好好地看过他了……
长歌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的眉眼,一遍一遍抚摸着那熟悉无比的轮廓,似乎要将他印刻在心底。
长歌不敢手中力道过大,怕将花无忧惊醒,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一滑而过。她也不敢过于贪心,怕花无忧知晓加重对她的厌恶,她正将手收回之时,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长歌心膛猛地一惊,已见花无忧徐徐睁开了眼。四目相对,长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下意识地想逃,然而,花无忧抓住她手中的力道实在过大,她既然挣脱不开。
花无忧微眯起眼:“看够了,摸够了,就想临阵脱逃?”
长歌脸颊破天荒地一红,所幸这黑灯瞎火地,他看不太真切。只是,他明明就醒了……为什么还要任由她……长歌不敢往下想……
“老……老身不知尊上在说些什么……”长歌眼见挣扎不开,她抬起头望着他提醒道:“尊上要抓老身的手到何时?”
那一句老身老身的在花无忧耳畔听着委实碍耳。
他望了她,沉默了一瞬,才继而开口道:“本尊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她人触碰到我了。你既然用这只手摸了我,自然是将它给剁了!”
下一瞬,花无忧凭空变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定眼一望,这短剑长歌感觉极为眼熟,只是在极短的一瞬,她便意识过来。这不是他物,正是那****刺入胸膛取心头血的那把匕首。
花无忧将短剑的腹背在长歌的手臂上轻轻划过,冰凉地触感入体,长歌身体僵硬了几分。
花无忧漫不经心道:“你说怎样下手才会一滴血也不留,完好无损地将它给卸下来呢?”
长歌心神微凛,她低垂下头:“老身不知!”
花无忧将剑刃抵在长歌的掌心,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滚烫的鲜血瞬间渗透而出,痛觉席卷,长歌眉宇几不可觉地蹙了蹙。
这一切自然全部都落入到了花无忧的眼底。他唇瓣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弧,阴测测道:“怎么?昨日还面不改色的用匕首取心头血,连死都不怕,现在割了一下掌心就觉得痛了?”
长歌眼睫轻颤了颤:“昨日,老身只是情非得已!”
花无忧眼半眯成缝,他冷冷道:“你再敢在本帝尊面前提老身这两个字,本帝尊现在就将你的手给剁了……”
“老……”那身字还未出口,长歌触及到花无忧凌厉的视线,硬邦邦地将话锋一转:“奴不敢!”
花无忧的面上缓和少许。
长歌紧咬了下唇,沉浸了一瞬,才轻声道:“尊上现在可以将老奴的手给放了吗?”
花无忧眉宇几不可觉地拧了拧,却终究未多言,他松开抓住长歌的手,伸出两根小指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丝帕出来,然后用白色丝帕擦拭了一下手,接着毫不犹豫地丢在了地上。
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长歌身体几不可觉地僵了一僵。果然……他还是厌恶她的。
长歌眼眸闪过一丝黯淡。未免他开口驱人,她站起身,犹自退至离花无忧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里靠着洞外堆积雪,所以,比里处冷了几分,长歌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虽是仙躯,可是,她怕是从古至今第一个害怕寒凉之人。自从百年之前在天山挨冻之后,她的身体越发的跟普通人无异了!
“你这是做什么?”花无忧见长歌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微微蹙了蹙眉。又见长歌缩着身体卷缩在角落处,掌心的伤口也不包扎任由那血自顾的流着,脸色的神色就更加冷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