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身体微颤。
“这万万年载,你为了寻尊上的魂魄四处奔波;可是,你可知,这世上有一人为了你所想所念,为了让你不伤心难过,亦从没放弃过?甚至于,不惜坠落轮回?”
潋滟低垂下眼帘,漠然转身,显然不打算与他多交谈什么:“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尊上一人!无垠之城若是没事,你闷得发慌的话,大可去寻昆仑镜的下落。或者是把你那张脸已经长皱褶的脸皮给换了!”
长皱褶的……脸皮?
引之生来本就无面,得只不断变成别人模样。然而,那张脸每隔不久便会出现一些小小状况,是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换上另一张脸,或者是为那张脸补鲜。
听了潋滟所说,他脸色倏然一变,顾不得潋滟离去的身影,连忙在半空中变幻出水幕镜,见自己那张脸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想潋滟居然胆敢骗他,本想指责几句,转首,哪还见得到潋滟半分身影?
……
是梦。
四周环境迷雾朦朦,长歌漫无边际的走着,无形之中空气飘来了一阵淡淡清新的桃花香。
她循香而去,不久,便已看见了一座别致清雅的庭院。
庭院外,满墙桃花纷扬而下,风吹枝荡,那粉红夺目的花瓣随轻风高昂而起又随之飘然落下,繁茂的粉红花团之下,一袭明黄袍的欣长挺拔男人正背对着她,霎时,那粉红色的花瓣已落满了肩头。
这男人的身影有些熟悉,长歌突地就顿住了脚步。
“长歌,你为何要抛弃我?”轻轻的声音似无意识地溢出。
长歌呼吸几乎一滞。
男人转回了身,那双黝黑的眸子充满着无尽的哀伤,苍白着脸,道:“为何要抛弃我……”
“我……”长歌下意识地走上前,试图想解释什么,蓦地,他明黄袍的衣裳不断溢出血,不断溢出血,顷刻,他所站的地方已是一滩刺目的血流。
长歌脸色骤然一变,惊喊出声:“李桢!”
床榻上,长歌霍然睁眼,便见沉沉夜色之下,一袭黑袍的君临正坐在床边,伸手轻抚着她鬓角的青丝。
似乎被她的惊慌给惊扰了一下,他黝黑似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蕴藏着极深的复杂。
长歌瞬间回神,她清冷的眸子带着如冰雪般的寒意扫他一眼,又复而躺下,面无表情的闭上眼,将背对转至他。
“你……还记得我吗?”
隐约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不可觉的轻喃。她待正回想,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地脱衣声霍然响起。
长歌徒然睁眼,被子被人掀起,然后,一道冰凉的冷风灌入,背后有温热的身子靠近,一双手已环上了她的腰。
长歌身体微僵,眼底厌恶一闪即逝。
她毫不犹豫起身,环绕着腰间的手遽然一紧,她又被迫躺回在了床上。
男人将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地似贪恋不舍地吸了口气,压低声线道:“我不碰你,你无须紧张,就让我在这里歇息几个时辰就好!”那言语之中饱含着深深的倦意,似很疲惫。
若是往常,长歌或许会考虑一二,但是如今,她只会更加反感:“你若要躺,躺着便罢,这是你的房间,我自然无权多说什么。”
她用力掰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站起身,走下床榻,走抬步往屋内的软榻走去,君临瞬即拉住她的手腕。
他定定地望着她,唇瓣苍白的近乎无色,声音带着丝丝乞求:“长歌,就让我在你身边安静的待上一晚,可好?就这一晚!”
长歌冷漠地出言拒绝:“不可能!我并不想跟你待在一处!”
她将握住她手臂的手用力一甩,却不想,君临直接从床榻上滚了下去,压抑地闷哼了一声,苍白的脸色已浮现出薄薄的细汗,神情似极为痛苦。
长歌虽甩手的力道有些大。但,如今她已是毫无法力,纵然她力道再大,亦不可能将法力高强的他摔成重伤的模样,于是,他这般痛苦的神色在长歌眼中看来,做戏成份便越发的高了!
想到在书房外听到的一切,长歌眼底厌恶之色越发明显。
她冷冷地望着他,刻意将话说得有些尖酸刻薄:“君临,你不必装做此番模样,若是你觉得单凭这点皮外之伤,就会让我对你改观,你简直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君临轻咳了一声,唇瓣有丝丝血迹溢出,未免长歌查觉,他低垂下头,掩饰住眼底流露出来的哀伤之色,唇瓣轻启,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是啊……的确是痴心妄想!”
他手搀扶着旁边的床架,脚步虚弱地站起,身体摇摇欲坠:“若非如此,又怎会将自己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说是你,就连是我自己也不太喜欢!”
长歌漠然地转过身,不语。
但那眼底的厌恶之色已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君临苦笑了一声:“罢了……反正我早已经习惯了!”
长歌身体轻颤,君临已掠过他直径往前方走去。
待那道脚步声越行越远,直至踏出门外,长歌才漠然地转回身,神色飘渺,她跨走重新坐回床上,还未做热,便听到屋外婢女惊呼出声:“尊上……”那语气很是急切,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长歌抬眼望去,已发现君临晕厥在地上。
她脸色微变,霍然起身走了上前,便发现君临晕厥在地,背部开始出现大量的血,很快便蔓延开来,汇聚成了一滩森寒的血迹。
莫非,他背后的伤还未好?
长歌蹲下身体,手刚欲将君临扶起,突如其来的一双手将她用力一推,长歌一时不备,便推倒在地上。
她抬头,潋滟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而她身侧的男人将君临扶了起来。那男人眉头微蹙,不由分说拿起君临脉象一探,脸色惊变,立即咒骂了一声:“该死!居然是璇玑草!”
潋滟急忙转首:“岂不是中毒了?”
中毒?
长歌心猛地一沉,还未从那震惊中醒过神来,眼前突然剑光一闪,一把剑已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潋滟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焚烧成灰:“凤长歌,没想到你心思这般歹毒,尊上掏心掏肺的待你,你便这般恩将仇报?””
长歌收回思绪,视线落在君临苍白的脸庞上,冷漠地望着她,声音近乎无情:“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若是看不惯,大抵可以将我杀了!”
“你……”潋滟将手中剑刃递近一分,锋利的剑刃已溢上丝丝殷红的血迹。
引之微眯了眯眼,沉声道:“好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快去寻季栎回来,在晚,便来不急了!”瞬即,扶起君临往另一个地方疾步离去。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若是尊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定要你陪葬!”潋滟收回剑,朝旁边的婢女沉声吩咐道:“此人居然敢谋害尊上,你们将她给我好生看管,或是不见了,或是什么消失了,我定唯你们是问。”
“是!”那群宫婢颔首。
潋滟冷扫了一眼长歌,衣袂一荡,步履匆忙地离去。
身侧一名宫婢语气不善道:“姑娘,请进去吧!”
长歌徐徐收回视线,冷冷地望了眼她,转身,走进了屋内。
在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她眼底顷刻被一片湛人的寒意所覆盖。
君临刚来她这里,便恰巧中毒了,事情又怎会这般凑巧?
她虽不喜欢君临,但……却也容不许他人这般算计!究竟是谁,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刻意栽赃嫁祸于她?
就在长歌沉思期间,“喵!”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响起。
长歌抬眼望去,便见灵隐扭着那肥胖的身子纵然一跃,从窗口跳进了屋内,嘴里叼着一条‘珠鱼’,兴致盎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摇着尾巴朝他示好!
长歌眼中冷意敛去,她声音温和道:“你想用它来收买我?”
灵隐点了点头。它思虑了整整一夜,虽不太明白今晚它明明帮着长歌说话,长歌却扬言要将它丢入太上老君的丹炉,这般行为虽说有些不大厚道,但,它秉着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原则,也就宽宏大度的不与它计较!
它那心思一看便知。长歌宛尔一笑:“如此,我不受着倒是不行了!本还想着在这魔界你定不会适应,不想,你倒挺会自愉其乐!”
灵隐脸颊有些羞红,毕竟它是一只有原则的猫,跟了东华这般久,若是,离开了它在别的地方还过得开心,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这魔界的食物真是美腻美腻的!它要是离去的话,好舍不得哦!
它怏怏地“喵!”叫了一声,内心虽有些心虚,面上仍气嘟嘟地提醒:它是被不情不愿地抓进来的,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未免长歌不信,它纵然一跃,跳到桌面,将口中叼着的那条肥腻的鱼给放下,挺着有些瘦瘪的肚子,示意看她。
你看,你看,我都瘦了!
“你确信你真的瘦了?”长歌低头打量了它一眼,见除了那肚子略瘪外,它其余的地方肥了大圈:“我看今晚是没吃饱吧?除了那肚子,还有哪里能见得了人?你便不怕,倒时候,就连师傅也抱不动你了?”
灵隐有些气愤,它身材均匀苗条,怎的就跟肥胖挂钩了?
那鱼仿似感觉到了它的愤怒,蹦跶了一下,居然跳到了那盛有糖栗子的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