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但凡过了千年的,便能直接腾云驾雾而去。而陶妖就属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妖中异类。
数千年来,她除了只记得吃喝玩乐,对于提升修为这个苦力活,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除却基本的自保能力,别说飞过一千丈的藤条,就说从她这飞回刚才来的地方,也简直是难如登天。是以,只得走这个早已被众妖抛至脑后的藤桥了。
藤桥是由几根藤编而成,显然长年没人走,以至于未曾护理,许多地方都有些腐朽。
陶妖走到半中央,脚下藤条已是晃得极为利害,猎猎冷风从悬崖下方呼啸而上,她不免打了个寒战,望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觉头皮有些发麻。
她颤抖着双脚,禀气凝神地注视着脚下,浑身绷得死死的,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踏空。索性,她速度虽缓慢,但一路下来也安然无事。
近了,离对岸越来越近了,陶妖心底忍不住暗喜。正当她欲抬头飞快跑到对岸之时,倏地,一双精致雕刻的绣花鞋落入了她眼底。
她微蹙了眉头,这双脚着实有些煞风景。抬头,在见到眼前的人儿之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忘了动弹。
此刻,一袭淡烟金裳的绝美女子静静屹立在她对面,淡淡的绯红夕阳之下,女子清冷无双的容颜仿佛被镶嵌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似流水迷雾般飘渺。
她的神情看不太真切,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其中流露出来的哀伤,那哀伤连带着她跟着难受了起来,好似她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转眼就要烟消云散般。
这原本没什么,令她讶异的是:她……居然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一切,便在这里结束吧!”虚无飘渺地声音从女子口中缓缓溢出。
陶妖尚未反应,身体似被突如其来的劲风轻轻一推,脚下蓦然失重,整个身影直直下坠。
“啊!”她惊叫出声,强烈冷风从耳侧呼啸而过,她甚至感觉到了弱水蔓延的冤魂在用力撕扯着她,拉着她无尽下坠。
那藤条上面的身影开始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渐渐缩小,正当她以为要命丧弱水之时,腰间徒然一紧,眉心有冰凉的指尖轻掂,她眼前一黑,人已彻底晕厥。
藤条上方,长歌看着悬崖深渊下方突然出现的白衣滴仙般的身影,视线渐渐模糊,滔天的悲凉如同巨大的潮水翻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单薄纤瘦的身子摇摇晃晃,显些难以支撑。可实际上,她却犹如磐石般麻木地屹立着,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悬崖下方,花无忧紧揽着昏迷的陶妖飞身而上,款步走至一旁,低垂着眼帘,将怀中女子缓缓放入一旁的石壁上。
“无忧……”长歌喉咙一阵干涩发疼,却未曾想,吐出来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弱不可闻。
花无忧身体微滞,本能地转过身。
长歌望着那百年以来朝思暮想的脸庞,怔怔地痴迷地看着,唇瓣轻轻颤抖着,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心无法抑制的剧烈疼痛着。
明明已是数步之遥,明明两人之间相隔的如此之近,明明她只要一抬步就能走到他的面前,然而,她却胆怯了!
她害怕……害怕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害怕……害怕让他看到亲手毁了他的自己;害怕……害怕面对亲手刺伤他的场景!更甚是,他灰飞烟灭的结局!
纵然视线模糊不清,可是,她却是无比清晰地在他漆黑似墨的眼眸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然后,转为平静,如死水般没有丝毫涟漪的平静。
“你不该来这里!”他轻声开口,声音犹如天籁般悦耳动人,轻幽的潜藏了复杂无奈的叹息。
这声音她曾在睡梦中幻想了无数次,次次心残、次次泣血、如今,终于让她听到了!可是……为何,她的心还是那般的疼那般的痛!
长歌终于抬步,走到他的面前,颤抖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发现,那手实在颤抖得厉害,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的躯体,心里却是一片难以言喻的苦楚:“无忧,你早就算到了我会来?”
那一瞬,记忆翻涌,长歌突然忆起了之前的一切。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昏迷、昏迷之前她见到的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当日,醒来之时,她还在疑惑,为何突然之间便到了墨居。原来,是他从一开始就封了她的记忆。
命运,似乎又一次的回到了当初。
“那你也定然知道,我是因何而来!”长歌将心一横,猛地推开了他,一掌直往陶妖头顶命门夺去。
今日,她势必要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只是她彻底消失在这世上,这一切便能改变了,他不用在灰飞烟灭,她不用在内疚痛苦的活着,……只要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
花无忧平静的声音划过一丝急促:“长歌,不可!”
在陶妖头顶命门面前,风驰电掣间,一双冰凉修长的大手紧紧钳住了她。
花无忧轻蹙了眉头,平静温和的声音绞了一丝怒意:“你可知你若杀了她,就连你也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长歌……
呵,是啊!现在在他的眼中,她是长歌,她再也不是陶妖,不是那个满心欢喜他的陶妖,而是,那个在大婚之日,欲亲手刺死他,还要以他残魂相救转世投胎,最终导致他魂飞魄散的长歌!
长歌心中剧烈一痛,哽咽道:“我自是知晓,可是,与你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无忧,我要你活着!”
花无忧怒意消散,眼中划过一丝柔意:“可是,我却更希望你能活着!”
“若是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长歌泪如雨下,情绪几乎失控,“为什么……既然你能够在千万年前推算得出,那又为何不阻止这一切?为何要让我亲手杀了你,为何还要救我?”
花无忧轻合上眼,唇瓣苦涩蔓延而开:“命运使然,天劫难渡。长歌,记住,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不要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长歌心膛骤然一震,还未反应他那句话是为何意,花无忧大力拉着她猛地一甩,长歌身体遽然踏空,周遭景象天旋地转,一阵耀眼光芒闪过,刺得眼睛生疼,待长歌回过神来,人已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夜色漆黑似墨,夜空无半点星光,沉闷的宛如人的心情般压抑难安。
“无忧,无忧……”长歌失了魂般左右环顾,陌生的宫殿内,她望着手中昆仑镜,想也未想,欲催动法力再次进入,却发现那镜面仿佛被人施了法,在也无法进入分毫,平常的如一般镜子无二。
她身体轻轻一颤,身体缓缓滑落,幸亏极时扶住了旁边的桌面,才没有跌倒在地面,冷风透窗而过,撩起青丝飞曳,更甚是吹得那张绝美的脸庞苍白的毫无血色。
长歌低垂下眼,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嘀嗒嘀嗒地掉落在地,唇瓣轻启,轻喃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连见你的资格也要剥夺!”
她悲痛地合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窒息地令她难以正常呼吸,就连天地也似乎被她的悲伤所感染,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长歌沉浸了许久许久,久到她双腿已经麻木;久到她身体近乎毫无知觉;久到细雨渐停晨鸡啼叫,这才睁眼,步履维艰地站起身,往门口而去,却在抬眼的那一刹那,瞬即,怔住了!
虽过了五百年,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她依旧认出了这间屋子——东宫书房。
少许清瘦俊逸的脸霎时浮起,长歌眼睫轻颤,脑海中又浮起了那****离去时,少年倒在血泊中的哀痛悲切的神情,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又紧紧揪了起来。
李桢——
她这一生中,从不亏欠任何人,唯有两人。一人是花无忧,另一人则是他。
她心口如有针刺隐隐刺痛,脚步维艰地走到书房的那书桌上,伸手,轻轻拂过那陌生又熟悉的桌面,已过去五百年了,怕是他也早已重新投胎转世了吧?
长歌轻合上眼,沉默了一瞬之后,这才收拾心情,欲回丹霞山,身后有猎猎寒风呼啸而来,戾气冲天。
长歌眉头微蹙,反身一掌相迎,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位年约近三十的男人,红衣扉艳,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发丝青丝,似乎带有着毁天灭地之势。
之前进入昆仑镜,消耗了过多的法力,来人法力高强,显然胜她不少,长歌法力不敌,一时间气血攻心,“砰!”地一声,被震退了数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尚未回神,眼前红衣一晃,来人已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禁锢了她身上的法力,直将她带离此地。
穿过一片黑凄凄阴森恐怖的沼泽地,长歌便被带到了一座精致的宫殿内,魔婢纷纷行礼,那男人却好似根本未曾听到,直接将她带到一间卧房,大力一甩,长歌便已被甩到了床上,体内的鲜血又不住地翻涌了出来。
长歌尚未从痛觉中清醒,那开着的门“砰!”地重重一响,被劲风合上。
她下意识地抬眼,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子直压而下,带着强势迫人的寒意,大手一伸,动作粗暴的撕扯了她的衣服,将身子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