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闷热,夜里睡的辗转反侧,想开空调,瞄了一圈没发现空调遥控器,爬起来把所有窗户打开,没有风,伸头张望,一声闷雷从云层深处滚过来,要下雨了。
睡意全无,索性开了灯,到他的书柜上翻翻有什么可看的书。他的书柜整理的条理分明,这人肯定有强迫症,不仅按书的种类分,还按各种颜色分,深深浅浅,厚厚薄薄,就像色卡一般赏心悦目。
书虽然多,但多为专业书籍,我能看的并不多,手指上上下下滑过好几排,才看到一本《山海经》。
抽出翻开,发现居然是本手抄本,字体工整的仿宋犹如印刷,勾勒人物图的线条也圆润流畅,想必此人绘画功底不弱。故事的情节都一样,可能因为心境不同,此刻读来只觉妙趣横生。不一会儿便把不算薄的一册书读完,翻到最后一页,有模仿古人的签章,红泥小篆,细细辨认,写的是:姑苏子期。
合上书,窗外黑的天已隐约发亮,雷声隆隆中,暴雨如瀑。
又过了几天,陈松终于有时间帮我搬家。这次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每天步行上下班亦可,想想这两个月以来关于住所的遭遇,一声叹息。被骗,借住,搬离,寄人篱下,每个结局都不好,希望这次不要再有波折,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一个让我安身不用四处飘荡的房子即可,地段房型都可以忽略,可就连这么渺小的愿望,在这华厦万间的都市里,实现起来却如此困难。
房子两居室,对我来说有点大,陈松说这样也好,他可以过来蹭住,想了想又说,蹭住好像也用不到。我说放着吧,这样才有暴发户的感觉,租一间,看着一间,明天早上买两只包子,吃一个,扔一个。
他过来捏我的脸,说你就这么想当爆发户,我说是啊,没做过的事情我都想尝试一下,那你做我女朋友就可以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就可以当爆发户了?
难道我现在还不是你女朋友吗?我双目灼灼的看着他。
他说:“我以为还不是,怕你不愿意。”
我歪着头看了他半天,把本来想出口嘲讽的词语咽了下去。自从上次阿雅提醒过我以后,对于他,我的心已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徐志强现在怎么样,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问他。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我说不是出了车祸吗?已经解决了?
嗯,你听郭雅说的?他站在一个凳子上努力的想把一个整理箱放上去。
是的,听她说事情好像蛮麻烦的,那家人家认准了徐志强的背景是不是啊?
是有点麻烦,不过已经有了点眉目,最近应该就能解决,你有空多陪陪郭雅,她最近压力挺大的。
我说好,停了一会儿又说:“那家人家怎么知道徐志强的背景的?”
说来也巧,现场有个人拍了事发现场的照片发到网上,就有好事的人去人肉,现在这网络信息发达的可怕,哪有什么能躲得过网友的眼睛,徐志强的背景什么的很快就被摸清,顺带连郭雅也被查了个底朝天。
那么巧,就被那个老太的家人看到了?我疑惑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据老太的家人说是有人跑到医院告诉他们的,那人长什么样也记不得,当时心思全在老太的安危上呢。陈松从凳子上下来,走到洗手间去洗手。
那你们就不查查那人是谁?
查了,连医院的监控都看了,那人戴着鸭舌帽又戴着口罩,根本无法辨认。
我本来还想问他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想了想还是不问,问了他也未必告诉我,还是不要自寻没趣的好。
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听说附近有个山被冲出个洞,里面有干尸什么的,公司好多人都想去看,有人过来问我要不要去,我说我胆子小,不敢去。而且现在肯定被考古什么的围起来,去看也看不到什么吧。
戴荣生听到我们这边在议论,连忙讨好似的跑过来说:“那天一听到消息我就去了,去的早,考古专家什么的还没到,好多人围去看呢,我们几个胆大的还跑到里面拍照片。”说完炫耀似的手里的摇了摇手机。
大家便都伸过头去看他的手机,我按耐不住好奇心,也瞄了两眼。照片很小,可能因为洞里比较黑,还开了闪光灯,那具干尸在闪光灯下有一种诡异的立体感,双目的位置虽然已是空洞,但就瞄了两眼,我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众人满足了好奇心,各回各位,不再提要去看干尸的事情。戴荣生却还站在我边上没走,我说你还有事吗?
他说你刚才的照片是不是没看清楚?说完又把手机打开翻出图片想放到我面前。
不用,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不想再看了,我把他的手机推开。
肯定没看清楚,你再看看,他还是一昧的把手机往我眼前放。
我气的又快要发脾气的时候,眼前的一张图片瞬间让我愣住。
一把抓过手机,把图片放大再放大,即便图片相素不高,但我仍能轻易的认出相片中古墓现场撑着黑伞的两个人,那两个并肩而立的男子,一个是徐志强,一个是——陈松。
戴荣生见目的已经达到,从还发愣的我手中把手机拿起,轻飘飘的声音传过来:“你要想要图片我可以发给你。”
他们俩去那里干什么?这几天虽然没与陈松住在一起,但每天都打电话,从未听他提起过他去古墓现场的事情。而且徐志强的车祸问题处理好了吗?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派出所吗?怎么还有兴致和陈松一起去看古尸?
一连串的疑问把我弄的头晕脑涨,这直接导致我的工作效率几乎低了一半。
快下班的时候我看着面前厚厚一摞报销单据,看了看窗外的雨,想着还是加会儿把它做完,就当等雨停。
公司里还有另外的同事加班,问我要不要叫外卖,我说谢谢不用,站起来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杯咖啡,问问同事,都说不知道是谁放的,我瞥了瞥戴荣生的位置,他不在,想必也不是他放的,于是心安理得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是杯拿铁,正合我心意。
事情做完已经快九点,办公室的人只有三两个,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刚站起来,只见戴荣生一摇三摆的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我面有说:“加班到这么晚啊?咖啡还满意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恨不得把手指头伸到嗓子里把刚才那杯咖啡吐出来还给他。我像吞了个苍蝇一般翻了翻白眼说:“谢谢你的好意,以后别买了行吗?”
“当然不行”,他夸张的把脸凑到我面前说道。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一张白胖的脸带着纵欲的浮肿,可能刚才在外面淋了点雨的缘故,全身带着油腻潮湿的气息,我不由得想起上次听到他与小同事在办公XXOO的事情,不由得厌恶的瞪了他一眼。
让开,我要下班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谢谢。我侧了身子想从他与桌子间的缝隙走过去,谁知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低声说:“你知道吗?从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由于身体靠的太近,我几乎能闻到他晚上吃了放葱姜的食物。除了葱姜味,他的身上还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啊,这个味道不就是徐总房间里的味道吗?有点甜有点淡雅属于徐总那样风情女子特有的味道,为什么戴荣生身上会有,难道在是巧合?
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他在用力把我往他的怀里按,我用尽全身力量的挣开他的手,然后仓惶逃离,身后传来他咭咭如鬼哭般的笑声。
?
此后上班,再遇到戴荣生,我都如见鬼一般退避三舍,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他穿了一件格子衬衫。要说这男人的衣服都少的可怜,穿来穿去无非是衬衫衬衫衬衫,款式没有办法区别,只好在花纹上下功夫,可限于工作环境,又不能穿的太花哨,这看似普通的格子便成了男同事们的绝好选择。
我想跟阿雅再八卦这件事情,又怕她现在不方便,细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这周去看看她吧。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是个解放区的天晴朗的天,一大早起来我就给阿雅打电话,电话是停机状态,这家伙怎么搞的,电话停机了也不知道,楼下刚好有营业厅,我便下去给她充了话费。再打,这下变成关机。
好吧,我只能去她住的地方找她了,也不知道她辞职后搬家没有。
我根据模糊的记忆找到她租住的锦绣城,几幢几号她倒是没有说过,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我在门口守株待兔吗?这太阳白花花的,一天下来,我得把户口上的出生地改成非洲吧。
来都来了,还是等一会儿吧,说不定她一会儿出来吃饭什么的就幸运的被我碰到。
站在约摸二十分钟,门口的保安坐不住了,拉开窗户说姑娘你干嘛呢?我说我等人,他说你联系好了吗?我说没,保安大哥看了看我把窗户关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大哥把窗户又拉开,一阵凉气袭来,他又看了看我说:“你姓陆吗?”
咦,你怎么知道?
住在我们这里的郭小姐前天交给我们一个信封,说要是有个姓陆的小姐来找她就把信封给她。
保安大哥一脸憨厚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过天气这么热,他也没招呼我进去凉快凉快。
喏,给你,他把信封从窗户里递出来,我伸手接过来。是普通的白信封,上面有几团不知名的污迹,封口。这丫头也不知道找个干净的信封,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发消息,还搞写信留言这么古代的方式。
我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拆了信,信里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个一串数字——6067324。
这么奇怪,这数字代表什么意思?电话号码?我试着拨了一下,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听。
难道是她家的号码,因为我与她从来都只是手机联系,所以她不告诉我这个号码也是正常,那她把这个留给我有什么用意?
我边打电话边往公交车站走,上了公交车,人不多,我便站到最后面,听到有人在报地址,好像是快递找不着她家,那人怎么说也说不清楚,索性说别送了,我打电话投诉你。
投诉,投诉,脑袋里有根神经好像被搭上了。
我连忙下了车,开始拨打固定电话的投诉电话,我凶巴巴的说家里的电话一直没有办法打通,人家打显示是通的,可家里电话不响,不是电话机的问题,把人家用的正常的电话机拿过来试还是不响,麻烦赶快派人来处理一下。
客服小姐礼貌的说麻烦你把电话号码报一下。
6067324。
麻烦您稍等……请问是郭小姐吗?
是,你什么时候派人来?
只听那边有击打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说现在预约只能安排明天上午过去。
好,没问题,你要是来太早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我说,不要搞错地方了,上次报修你们人跑错楼道了,害我白请了半天假,麻烦你把你那里登记地址再跟我核实下。
几秒后,我顺利得到了阿雅的楼层房间号,撒腿往回跑,经过保安室的时候,保安大哥说喂喂,干什么的,站住,站住,登记登记……
声音很快被甩在脑后,想当年我800米成绩可是全校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