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能理解管棠棣为什么要坚持这种事,商老爷倒也不蠢,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顺着:“您说的是,听您的。”
“对的,我是凡人。”管棠棣强调。
虽然不能理解颜晓棠为什么要坚持这种事,商老爷倒也不蠢,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顺着:“您说的是,听您的。”
“对的,我是凡人。”颜晓棠强调。
“您是凡人。”商老爷复述一遍,心里这奇怪感觉就别提了。落潮民十五家,他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说得上话的,就这地位,商桔栋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其他家无妄的被卷进来,比如翁传灯家,翁家船坞可是最大的!他家大伙计栋子死了,不敢找眼前这“小仙人”的麻烦,难道还不敢找商家的麻烦么?而且吃了亏的不止翁家,昨天死的十一个伙计里,足足占了八家,一半还多一的数量,就算在仙人面前不敢动弹,对商家岂能忍气吞声?
而且商家居然一个人都没死,因为他们一开始就全部趴下了,只有商老爷不明情况,但他的反应也不慢,等月出吼人趴下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就趴下了,对伯兮,商老爷哪里还有胆子冒出“杀气”这种东西,伯兮在他周围走了个来回都没有看上他,他连块皮都没破。
这一对比,可不是更拉仇恨了吗?
发愁一晚上,商老爷也是没有办法了,一大早就急急忙忙把商桔栋绑起来,押着送上来赔礼,儿子,他自然是不想就这么奉献出来的,毕竟是他到老才得的独苗,就他的岁数也不可能再生一个出来了,哪里能不宝贝呢?
可是不送来的话,别说商桔栋一个保不住,整个商家都保不住,落潮民就能活吞了他家!
只能送来,还要送得特别有诚意,五花大绑是必须的,还要突出他自己的老态,一跪就跪得能让人看出来绝望……商老爷这么想倒是没错的,只是跪得太果断了,果断到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他自己还没发现。
后来才说一句话,话语权就被颜晓棠半道抄走了,商老爷根本还没来得及显露他想显露的,比如垂垂老矣,比如没有了这个儿子他就是多么可怜的一个老人。
太不讲理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没胆子说出来,前一天还召集落潮民要一起对付这几个外来人的商老爷,早把自己威风的时候忘记了,那些动过的险恶念头也忘了,他全心全意的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即将失去儿子,可怜又凄惨的老人,只不过准备好的话才说了半句,连一句完整的都不算,节奏就不太对了。
事实也是如此,既然强势的是颜晓棠,她为什么还要被人捏着鼻子走呢?这个她不擅长,她只擅长仗势欺人。
“你儿子没犯什么大错。”颜晓棠看看身旁月出,经过仓库里的事情,她哪里还能不知道两位师兄在商桔栋跑回去叫人的时候,轮番把商桔栋给打了的事呢?自己拼凑都能拼凑出来个真相了,于是道:“他的轿夫撞了我,我和我师兄们也打回他了,这件事就完了,你现在把他绑过来干什么?”
商老爷愣道:“可昨天在沙槽坑……”
月出也闹不明白他四师弟怎么突然好说话了,不是个小恶棍吗?还是在占据了优势后拿腔拿调起来了?
他们都想错了,颜晓棠道:“昨天错的不是你儿子,是你。”
凭商桔栋这公子哥的欺怂怕恶性子,被打三顿就足够了,不会有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把落潮民召集起来,进行更大的报复。召集落潮民的是商老爷,要仗着人多给儿子报仇的是商老爷,他召集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是颜晓棠的师门太出乎意料,如果也是四个普通人,这么多落潮民,对付四个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弄死了吗?
“想杀人的,不是你吗?”颜晓棠哪里会是蠢到被商老爷做点样子就骗过去的人,别看事情不大,落潮民又被吓破胆,所有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判断力。
伯兮动了真元,出剑杀人,断骨锁魂狱那种需要召南亲自慢慢给她解释的法宝,反扑镇压起来岂是等闲?伯兮吐血的帐,自然是要算到商老爷头上的。
“你不把你自己绑起来请罪,反而把你儿子绑来,是想把过错推到你儿子身上?”颜晓棠同情地看了一眼已经听呆过去的商桔栋,不能不同情哪,这家伙的爹也是坑子的。
“原来是这样!”月出这时也才借颜晓棠的话,把关系给理清楚,事情看起来是商桔栋挑起的,但确实在第一天就结束了,互相都没有要人命,是商老爷图谋报复,才又有了后面的事,本来就是两件事,各有两个挑事的人,怎么能够混在一起,都拿商桔栋一个来抵偿呢?
颜晓棠看着商老爷,商老爷已经不太会说话了,冷汗涔涔而下,这时看起来倒真的很像个可怜的老人,只是企图都被揭穿,这副样子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了。
“无话可说了?别家还知道送点家里稀罕的东西来卖个好,你连送都不会送,哎。”颜晓棠叹气。
商家的那点家底,放到颜晓棠眼睛里还不够看一眼的,这种最最贫贱的海民里的财主,跟真正邕国的权贵比起来,放在一起去比本来就是个笑话,将军府的一个门头,耗费的银子恐怕就不是整个商家能够抵平的。
不过对一穷二白的师门来说,应该还是能小小的谋划一下,换处更舒服的地方住,或许雇个厨子也不错。
颜晓棠还在琢磨怎么用掉商家的家业,商老爷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叫道:“有有!有的有的,我有个消息,比他们送的所有东西都值钱!”
颜晓棠抖下腿,痞痞地问:“能值你的命吗?”别逗了,她已经在盘算怎么“花掉”商家了,根本不信商老爷这样的海民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值钱消息。
商老爷哪里还敢存有侥幸的想法,眼前这矮垛垛,好像个小叫花子一样的,脑子可是比他还灵光的,即使真的是个凡人又怎么样?背后有真仙撑腰,谁敢不当回事就拿命吃教训吧!他连声叫道:“跟仙人有关的!”说完他觉得大概有歧义,忙补充道:“跟别家仙人有关!”
颜晓棠这么一听,有点不对呢?师父师兄们,还有她自己都成商老爷自家的了?仙人还分什么别家自家……随即,连她都被惊到了,分不出功夫来计较这个别家自家的区别。
“其实就是跟落霞宫有关,在仙人们来的前一阵,落霞宫那二位真人带着人下了一次海。”商老爷小心地看着颜晓棠。
颜晓棠还没说话,月出已经急了:“前因后果详细说来,不得隐瞒!”
“是!”商老爷吓得一低头,把他无意中知道的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事情说来凑巧,那天商家船坞的人和翁家船坞的人聚在海边,为了今年海市时候自家所占的滩头一争高下。
比试方法很简单,两家各驾一船出海,在罡风肆虐的海上,哪家的船出去的远,哪家就获胜。罡风可不是玩笑的,老一点的船只在江上还能行个几年,到了冬季海上,罡风一吹说不定就要散架,这要是不顾船只状况,说不定一船人都回不来了。
这种比试方式简单粗暴,从船上人的经验技术到船的坚固程度等等全部都比进去了,翁家虽然船更多,也不见得比商家的船更好,那天商家赢了,翁家就先一步离开了海边。
商老爷正满腔豪情地规划这一片赢来的滩头,遥遥看见一群人来到海边,带头的两个他认识,就是照莱落霞宫的遇彤和衍泽两位,还有一群乌袍弟子,这么一大群人登上一条很小的单桅帆船,奇怪的是那船看起来不大,竟然把人全部都装下了,入海后掉头往北面去了。
去做什么?这个商老爷就不知道了,从那天起他就特别留意,一直到一天后的傍晚,才见到落霞宫的人回照莱。
一道木墙之隔,召南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手指掐算了一番,悠然叹了口气。
“颜颜,让他回去吧。”
颜晓棠听到召南发话,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师父既然开了口,商家的家业只好放弃了,不太乐意地说:“听到了吗?我师父不跟你计较了,回去吧。”
商老爷忙在地上三磕头,一脑门的汗水终于可以随风而去了。
临走时仍然被五花大绑着,扛在一个伙计背上的商桔栋默默地看了颜晓棠好一会,颜晓棠之前不把他当回事,现在也不会把他当回事,只当没看见,跑进屋里找召南。
“师父,多好的杀鸡儆猴的机会就放跑啦?”颜晓棠埋怨道。
“是赚钱机会吧?”召南一语道破。
月出闷笑,颜晓棠瞪他一眼,悻悻道:“那消息虽然是跟落霞宫有关,可是没头没尾的,那群人干什么去了他也不知道,后来也没有去打听,师父这么放他走了不是便宜他了?”
召南道:“照莱落霞宫这群人去的,跟我们曾经想找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小境天?”颜晓棠道:“那小境天的主人不是师父的朋友吗?连师父都不知道具体位置,到了海边才知道可能在海底,落霞宫的人怎么会知道的?”
“我与这朋友的结交,并没有隐瞒旁人。”召南解释了一句,他以太微仙宗掌教的身份,很少能离开宗门随意走动,可他这朋友上门拜访的次数并不少,下面人有心打听这位朋友住在哪里的话,想必这位朋友也不会故意隐瞒的。